!你……你已经过关啦。”
卢云皱眉道:“这么快就已经过关了?莫非我已经不贪了?”
那人破口大骂:“贪你祖奶奶快放手!”
卢云听他辱骂自己的祖母便又哦了一声正要多转两圈却听背后响起冷峻得嗓音道:“放手。”
话音刚落便听背后风声闷响似有什么钝物挥来了。卢云侧耳倾听只觉背后风势沉缓来人若非提了只金瓜锤便是挥着两根大铁斧。
卢云自恃武功精强把这声响听在耳里却是不以为意忽然间那声响加快了化作了一股烈风破空声竟是大为刺耳。卢云微微一凛暗忖道:“怪了风声怎么变了?”
背后风声有异似沉重似锋锐似刀剑不是刀剑似斧锤不是斧锤正愕然间破空声更为雄烈已至背后寸许来势竟快得如同飞镖。卢云大吃一惊忙放开鬼面怪客的手回身转向‘嗖’地一声烈风扑面而来卢云虽已及时避开脸上给这风势一刮还是火辣辣地甚为疼痛。他眯起了眼正待细看来物猛见数十道黑影闪过已朝脸上席卷而来。
黑影来势太快究竟是什么暗器卢云竟然看不清楚只能向后急退那数十道黑影毫不放松竟也绕逼而来看那来势之快宛如飞刀风声偏又沉重之至好似是一只大铁锤到底是什么东西始终看不明白卢云一面向后闪退一面暗暗运起‘剑豹’心法手腕内缩五指并掌已然开始吞吐罡气。
“喝!”
眼看数十道黑影飞来卢云运起内劲便也连出数十掌直朝黑影急急抓出。
昆仑第一快剑便是‘剑豹’只消吊起一口呼吸长气便能在刹那间使开数十剑当年卢云与胡媚儿落难逃亡便曾初窥此道如今功力大增出手自更迅捷精准。听得‘啪’地大响卢云总算抓住暗器了却听他‘啊’的一声痛喊只觉掌心处巨疼不已仿佛给刀片割破了。还不及松手胸口却又一阵闷痛好似给大铁锤敲中了。
一声痛呼过去卢云胸口隐隐疼忙腾腾腾向后退开三步卸下身上力道免受内伤。
好容易吐出了一口浊气卢云赶忙抬起头来总算也看清楚强敌的面貌。
面前好一条大汉长披肩臂粗腿壮身长少说有八尺四五脸上却戴了个金刚嗔目的面具想来便是‘贪嗔痴’第二关的大将了。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赶忙去看那人的手上想瞧瞧他究竟拿着什么兵器。
来人仪态威武看他左手叉腰右手举拳微握指关处生满硬茧此外空无一物。
卢云啊地一声霎时恍然大悟:“拳头。”
世上比铁锤更沉比刀剑更锋利的兵器便是天生的拳头。外门高手若是能练到了顶峰处出手时可以快如飞镖势若闪电也可以开碑裂石无所不为。
八盏孔明灯照下大汉的长披肩而下竟是光彩夺目亮如纯银气势大为不凡。
卢云不敢怠慢忙抱拳见礼:“在下山东卢云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长大汉带着镇目金刚的面具容情可怖寡言沉默。他并不理会说话只管把左手插入了衣袋里随即右拳提起轰的一声便朝卢云脸上打来。
对方拳快极逼得卢云向旁急让还没站稳脚跟又听嗖嗖连声几道黑影接连扑来招招都朝卢云的脸上试探逼得他向后连退然而那人身材高大脚上稍跨便又近身而来猛听他‘喝’地一声拳影竟是扑天盖地而来逼得卢云向后急退。
那人出拳之快匪夷所思一呼一吸间连十来拳以拳而言不知快过了哲尔丹的‘大黑拳’多少倍世间除开伍氏父子的‘真龙体’卢云还没见过这般快拳。尤其这人不只拳快出拳收拳更是一绝看他出拳时并非直收直进而是隐隐如勾拳锋将触将至的一刻更会趁势向内一收方才刮出了这般猛烈劲风威力宛如真刀真剑。
对方十来拳挥出始终只用右手那只左手却始终插在衣袋里不知是残废了抑或是受伤了然而便这么一只右手已逼得卢云辛苦异常。他冷汗直流暗忖道:“好家伙到底这‘义勇人’是何来历怎能招募这许多武功高手?”
今夜遭遇‘镇国铁卫’已让卢云大感骇然岂料这‘义勇人’也是高手云集丝毫不在‘镇国铁卫’之下正想间忽然对方拳加快轰的一声眼前飞过黑影逼得卢云后仰避让。
丛丛黑影飘落卢云闪避稍慢额便给削落了一片。又听轰轰两声黑影左右扑来直朝鼻梁来打招招都是险到颠亳、不留情面。
俗话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损人”这几招太过霸道不免让卢云大为恼怒。
他虽说年岁已长早非当年的英俊小生可对方拳拳都望自己的脸上招呼却是什么意思?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居然给打断了鼻梁落得嘴歪眼斜人见人厌日后哪还有脸去见顾倩兮?
正气愤间对方又是一拳扑面而来仍朝鼻梁打来。眼见这人如此无礼卢云不由也动了肝火心下暗忖:“这人把我瞧得小了得给他个下马威。”
来人拳锋如刀不能用手掌硬接有了先前吃亏的例子这回卢云先看准对方的拳路小心避开那人的拳锋随即左手掌探出搭在那人的手臂上力道一卸劲力旋动那人身不由主的翻转过来竟给卢云摔了一个大筋斗。
借力使力莫过于‘圆’此番卢云卸力打消正是先前用过的‘正十七’看那人双脚离地头下脚上可说败象已呈卢云正要将之压制在地却听那人淡淡警告:“小心了‘推手’对我不管用的。”
说话之间左手微动便从上衣口袋里抽了出来。
卢云不管他说东道西正要将他压制在地忽听‘嗡’地一声劲响那人左手一出左半身竟成了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了霎时之间卢云头飘起双眼紧眯但觉一股狂暴烈风直扑而来。卢云大惊失色暗道:“这人是左撇子。”
世人以右为正以左为佐中外皆然本想这人的右拳练到了这个地步已是世间罕见孰料此人的左手之力更远远强于右手拳之快更胜右拳百倍。
料来拳上所附力道跟必定非同小可。
嗡嗡声响大作这股烈风尚未逼近呼吸已感不畅。这拳如此快法一旦刮过了身上必是肚破肠流之祸。卢云翻身后仰急急避了开来那大汉应变更快右手在地上一撑身子立起左拳再次直挥而来。
对方拳之快天下少见出拳之重更是骇人听闻如今他的左手还远远强于右手偏偏卢云手无寸铁无法挡架眼看这拳又要打断自己的挺鼻子卢云怒容大现厉声到:“直以为我打不赢你么?”
卢云是个谦谦君子入场以来始终不下重手这并非是怕了对方而是因为不想分生死眼看对方步步进逼丝毫不给自己活路走大怒之下手掌疾挥便也带出了一股凄厉劲风掌心却暗藏一股无声无息的内劲正是屠凌心最擅长的武功:‘剑蛊’。
“昆仑剑出血汪洋”卢云一旦动了真怒便已露出全身愤恚法相那怒容之盛须俱张比之镇目金刚更为可怖。
轰然巨响之中双方拳掌相接卢云嘿地一声掌心大感刺痛只是在盛怒之下却又算得什么?霎时手中用劲决不容让掌劲所过之处逼得那人翻空后仰转了一个大筋斗。那人武功却也了得身子翻下脚后跟稍稍着地第二拳便又挥了出来。
对方回力奇快说打就打一拳强过一拳卢云也毫不避让提掌直扑厉声道:“倒下!”
拳掌相接卢云这回立时抓住对方的拳头不再让他出拳双方功劲相抗两人身子都是剧烈摇晃卢云只觉对方拳力霸道之至一波强过一波好似无止无尽不由哼了一声心道:“不信压不倒你。”
他张开了嘴深深吸气猛然掌力一吐便将一股凌厉罡气反击出去。
卢云以‘剑蛊’功出手时可以凝聚真力贯穿对手气障不论敌人怎么用力决计压不住那针尖般的刺袭果然那大汉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想来也感应到了‘剑蛊’的威力。他喉头嘶嘶喘息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气力凝结随即出金刚霹雳狮子吼。
吼声轰轰震响四下回音激荡此人好似是真正的镇目金刚下凡怒吼过后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出已如洪水般向前扑来。卢云毫不害怕霎时仰天长啸须俱张满面都是怒容双方以怒对镇以愤恚对激愤吼声啸声相互激荡旁观众人都被迫掩上了耳孔。
双方全凭实力这场比斗一点也取不得巧猛听洞中天崩地裂两人各出猛劲身子一起分开只见那长男子向后退开两步卸下了力道正要站直身子忽然脚下一松再跌两步待要运气丹田一痛腾腾腾一共退了十来步方才卸下卢云传来的罡劲。
旁观众汉满心骇然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却见卢云好端端的站着竟是一步未退。
直至此时众人方才惊觉卢云的内力深厚无比看那双足黏劲极强下半身一旦钉在地下万斤巨力也推之不倒可手上却又藏了许多神奇法门‘正十七’也好‘剑蛊’也罢总之能黏能刺能打能消看此人一身武功千奇百怪真不知是从何处习来的。
世上只有卢云自己知道他的马步扎实是为了能立于白水大瀑之上手中的凌厉气劲是为了消弭大水冲击而掌中那股随心所欲的黏劲却是为了捕鱼来吃。说来白水大瀑是启蒙的恩师也是过招的强敌卢云能给小白龙尊为‘水神’绝非幸至。
此时卢云动了神功须俱张模样十分可怕。他见双方胜负已分便慢慢调匀气息收起满身忿恚法相便又恢复得一脸文秀。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过关了吗?”
“别急……你很强强得可怕……”长男子卷起衣袖露出了粗壮至极的左臂道:“你够资格接我的最后一拳。”
卢云有点烦了道:“还要打吗?”
那人并不言语只紧紧握拳随即缓缓放松不久又再次握紧反复数次后左臂上便浮起了几道青筋如飞龙盘火柱勒得臂膀隐隐红。卢云微微一惊道:“这是什么功夫?”
长男子道:“这是嗔怨之气。”
卢云皱眉道:“嗔怨?阁下怨什么?”
那人口气平静轻声道:“我怨自己。”
卢云皱眉道:“怨自己?莫非你……你长得很丑吗?”
那人道:“我的长相错了。”
卢云更惊讶了:“错了?人的长相还能错了?”
那人轻声道:“我是个不幸的人生不逢时却又生错了地方所以我一生下来每件事都错了我的姓氏错了长相错了衣冠习俗嗜好也都错了。到得最后我连吃饭的手也错了。你说我会否憎恨自己?”
卢云啊了一声醒悟道:“是了你是个左撇子对么?”
那人道:“没错。我一生下来左手便很灵巧气力极大可我从小只要拿它来吃饭写字师长莫不勃然大怒定要将之重重责打。为了让我改练右手他们把我的左手绑了起来不准我再用它。可不知为何我无论怎么改练右手我的左手还是永远强于右手。连我自己也不解是何缘故。”
卢云听着听忽道:“朋友我知道原因。”
那人叹道:“为什么?”
卢云轻轻地道:“因为你生来如此神佛也勉强不来。”
树就是树花就是花生来如此的东西世上没有力量可以改变。面前的大汉注定是个左撇子无论怎么徒劳力气他的左手一定强于右手。
此话一出长大汉微起唏嘘之意他反手解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的真貌。
灯光照下只见此人鼻梁很挺很直长相可说极为英俊。只是他的容情充满愤怒与先前的嗔目金刚相比他的眼神里更多了一股淡淡的悲哀反使脸上的怒容更为慑人。
卢云打量对方的面孔忽地笑了笑道:“朋友其实你根本不必带这个劳什子你比那个面具更为忿恚。”
长大汉道:“不必说我了其实阁下的容情也是满布嗔怨你自己知道吗?”
卢云哂然一笑道:“我知道。”
人因不公而愤怒而当命运的不公达到了极处心里就不再愤怒而是悲哀了。两人互相凝视那人又道:“不瞒你说。我这只左手平日潜藏不用从不出鞘。稍用一成力能毙天竺猛狮若用两成力可杀北海白熊。难得遇上阁下为表我的敬意我一会儿要以十二成功力招。”
卢云微起骇然:“十……十二成功力?”
那人道:“正是。听君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这招是我毕生功力所成。”
说着运力用劲那左臂更始隐隐胀起模样诡异非常。
卢云看得头皮麻不知这批凶神恶煞为何找上自己?事已至此他也不记着来找崇卿了忙道:“这样吧我……我还有点事情请恕在下先走一步。”
他转过身去正要急急来找逃生道路却听一人淡淡地道:“知州请留步。”
听得‘知州’二字不觉让卢云微微一凛他回头去看只见人群里坐了一名男子他头戴八角巾身穿灰袍形似文士。脸上却带了个神情呆滞的白脸面具想来便是‘贪嗔痴’中的‘痴人’了。卢云听这人以昔日官职相称毅然留上了神忙道:“你……你认得我?”
那文士微笑道:“当然柳门四少观海云远天下谁人不识?”
说话间起身离座。
斜踏三步便已来到卢云面前。
对方身材清瘦并未携带刀剑两手也是白嫩嫩的好像不会武功。卢云微微沉吟打量那人半晌瞧不太出门道他慢慢朝那人脚下望去这一看之下却不免让他神色大变。
对方站的位子太巧了他恰恰处于卢云面前四尺两人眼对眼、心对心两人从印堂、人中、气海全数相对连一寸一毫也不差。便算用墨尺来画怕也没这么准。
卢云浑身冷汗直下他过去几年受困水瀑尽是以画图排遣寂寞眼光的锐利精准直可说是天下罕有对方与自己相距几尺几寸一望即知。看这文士几步走来等同于告诉了卢云他的武功之高冠于全场无论鬼面男子、长大汉人人都是瞠乎其后。
眼看遇上了绝世高手卢云暗暗骇异忙退开了两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文士很客气只见他微微欠身拱手道:“敝姓林。”
‘林’是闽人三十六姓之一乃是中原古姓卢云喃喃忖忖道:“你……你说你认得我?”
那文士微笑道:“是。不只我认得你你也认得我。”
卢云更感惊讶像他生平虽也识得几个姓‘林’的可若非卖面的便是烧菜的多是小贩同行何时见过这班武学深厚的高手?他咳了几声道:“也罢。却不知尊驾意欲如何?为何簧夜在此埋伏?”
那文士道:“不瞒知州我等受人之托前来此地测试你的武功并非有意得罪。”
卢云微微一愣道:“有人要测试我的武功?”
那文士道:“没错。这是义勇人领的安排。”
卢云更感错愕还想追问下去却听背后传来冷峻的嗓音道:“阁下可以开打了么?”
那长大汉又来了。卢云回头去看只见此人沿途走来一路开掌握拳、握拳开掌加血行弄得左手臂好似烧了火粗胀怕人。
卢云叫苦连天看这批人身怀绝艺个个都有当代宗匠的本事。如今却硬缠着自己却想干什么?待想突围而走场中三大高手却以鼎足而围背后是长大汉左是鬼面怪客面前则是这位自称姓‘林’的文士竟以合围之势包夹了自己以这三人的武功若要联手出招势道非同小可。那文士合掌欠身微笑道:“知州别担心大家都是朋友下手有分寸的您快下场吧。”
卢云苦笑不已自知今夜霉星高照只得硬着头皮道:“也好咱们点到为止只切磋武功不分生死。”
长大汉颇见礼数双手交叉胸前行了一礼道:“先生不必客气。”
他先礼后兵行礼之后立时大步走来不忘挥了挥那只左拳似在思索该朝卢云身上哪处痛打方感爽利。
天下最阳刚的三套拳法一是天山武学的‘龙神聚光拳’恃快为刚;一是漠北独门的‘大黑天拳’刚中带玄;再一套是湖南郝家的‘锁龙神拳’刚而不霸。这三套拳法都有石破天惊之威人见认为然而这长大汉却能集众家之长出拳之快足比崇卿击打之准放佛锁龙拳力之沉犹胜‘大黑天’如今欲以毕生功力招岂同平常?
双方相距约莫一丈那长大汉却还向后退了三步左臂高举看那拳风飘送便让众人鼻端闻到一股焦味卢云晓得对方拳力有异自也不敢怠慢当下仰天张嘴徐徐吸气仿佛要潜水入海慢慢的他右手握拳掌里却藏着一道白光。
双方相互对峙一动不动猛见泥沙飞扬那长大汉狂奔而来。‘喝’地一声身子前倾脚步急顿左臂也直挥而出卢云二话不说立时开掌相迎。
拳掌未接相距数寸两边气流稍稍交会满地烟尘依然飘散旋转。蔚为奇观。眼看着两股越靠近力道排挤也愈猛烈忽然间拳掌相触气流互斥这两股劲道竟是天生不能相合便硬生生交互错开击落在对方身上。
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来全场大惊失色轰然巨响中卢云已然中招不过他的掌里也已顺势击出打中长大汉的肩膀罡气出手宛如刀剑入体那大汉身子向后疾飞听得砰地一声背心撞上了洞中岩石带的一大块石向后翻倒那大汉却还没停下只见他的身子向后翻滚撞上了洞壁震得湿土软泥层层剥落。
眼看长大汉趴在地下那鬼面汉子立时行上前来正要替他把脉那文士却道:“别担心他有祖先庇荫。”
众汉子微微一怔急忙去看那大汉的胸口只见他的外衫给芒光震破了露出内里的一层铠甲那金铠受了剑芒之后竟而光芒缤纷微微扩散却也消弭了卢云传来的罡气。
眼见同伴有异宝护身众人便也安下心来顿时之间全场不约而同便朝卢云瞧去。
人人心中忧虑就怕见到地下躺着一具尸。天幸凝目瞧去那卢云脑袋还在五官一样也不少只不过他的马步蹲的极低双掌对开一掌向天体起一掌顺势而下双掌如月轮、入水车带出一条又一条的直影这似圆非圆的掌法赫然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防御阵式如同盾牌。
诡异难测的盾掌不管从哪一个方位出招都会先行碰上了他的手掌居然消弭了刚猛无畴的拳力。全场睁目哑口竟连喝采声也喊不出来鬼面怪客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武功?”
那文士道:“仁剑震音扬。”
众人大惊道:“仁剑?宁不凡的仁剑不是个‘圆’么?”
那文士淡然道:“圆是画不出来的。便算张三丰在此他也不敢自称画出了正圆。”
众汉愕然道:“画不出来?那……那该怎么办?”
那文士微笑道:“方法很容易就是画圆为方。”
众人相顾愕然:“画圆为方?怎么个画法?”
那文士指向了卢云道:“你们数数看他一共画了几条边儿?”
鬼面怪客数了数愕然道:“十七边。”
那文士微笑道:“懂了么?天下并没有真正的正圆只有像是圆儿的圆。”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那文士却也不多解释只是凝视着卢云含笑不语。
圆之一物至柔中藏至刚至大而又至广是以越圆的东西也越能借力若能画出至圆之物自也能得出至柔之形。然而圆是无止尽的便是天上的明月眼眶里的瞳儿也只能说它像圆却也不是真正的圆。纵是张三丰亲至达摩老祖在此谁也不敢自称能画出举世无匹的正圆。
正因如此有人觉了一件事‘圆’其实仅是个想象它与‘仁’这个字一样都没有真正的解答若想找到这幻境之物便的一点一滴的寻找如夸父追日永无休止的一日。
众汉满脸疑惑那鬼面怪客出身武当深愔太极奥妙听得此言多少也猜到了意思当即道:“如此说来他的出掌路子其实是方的?”
那文士面露嘉许之色道:“没错。和十七条直线其实也可以组为一个圆。这就是‘画圆为方’之意。”
鬼面怪客沉吟道:“那为何是正十七不是正十八、正十九?”
那文士道:“画不出来。”
众汉愕然道:“画不出来?为什么?”
那文士道:“要想不用尺规徒手画圆便有一个规矩三边、五边、十七边、二百五十七边……都可以空手画出来……依次而上便越来越像圆到得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七边时那你就压根儿瞧不出它原来是方的了。”
鬼面怪客惊道:“如此说来华山派的仁剑其实是”方“的?”
那文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错华山之祖‘天隐’其实不是道士他只是精通易理玄学的文人。”
正十七是圆正十七也是方它化方为圆化圆为方故而若圆实方似方若圆出手时稍一沾物便能找到相应合角一十七道直线转来所有刚强力到家总居然得回了阴柔之美是以它状似圆滑实则内容刚强知识卢云习功之日太短斧凿痕迹过重假以时日他会越来越像是圆知识不论这个圆如何柔滑本质永远是方。
苏颖走错了路他的性子太过聪明这辈子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转的多了早已忘了立身处世当以方如此一来何知圆融之美啊。
良久良久卢云终于停下手来但见他毫误伤竟然化解了对方惊天动地的一拳仿佛还行有余力那文士走了几步拱手笑道:“佩服佩服卢大人以方求圆深得仁者之风观海云远四大宗师至此横空出世。”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这四个人除开卢云外人人名气震天。卢云给那人吹捧了一阵倒也没飘飘然起来他用力咳了一声道:“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那文士微笑道:“故人。”
“故人?”
卢云眉头一皱道:“既是故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文士道:“这是义勇人领的的意思。他晓得知州是念旧之人咱们比武时若是露除了奔貌你岂肯全力以赴?”
先前这人自道名姓说是姓‘林’偏偏又戴着面具望来十分隐晦诡异。卢云沉吟道:“听阁下这么说话想来我认得你了?”
那文士笑道:“容我吹嘘些我的本号若是说出来天下不识之人恐怕不多。”
卢云道:“如此听来阁下以前是个大人物了?”
林先生笑而不答更显神秘了卢云哼了一声道:“也罢你把面具拿下来吧对别人我或许念着香火之情对阁下那颗不一定了。”
那文士很是大方只听他哈哈一笑:“如此也好”随手便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本貌。
卢云一见那人形貌竟是‘咦’了一声只见此人相貌俊秀真是颇为面熟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来历。他皱眉苦思道:“你姓林?”
那文士微笑道:“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阳关以西人人都称我为‘林先生’。”
卢云讶道:“阳关以西?你……你是打西域来的?”
林先生微笑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他吟诵贺之章的回乡偶书却狠狠把卢云讽刺了一顿。
卢云并非健忘之人看他今夜遇上苏颖虽说两人仅是一面之缘毫无深交又是十多年前照得面可经海棠明梅这些小姑娘一点却也想起了对方的名号。看这文士气定神闲外貌出彩当是成名一时的豪杰可自己怎就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卢云反复端详猜想又道:“林先生……你……有什么别字么?”
那文士笑道:“我自封为痴人。”
卢云愕然到“痴人?”
那文士道:“只有痴人才有痴心妄想。为了这份痴心在下闹得落魄潦倒漂流异乡从此被迫隐姓埋名。”
说着朝那长——大汉一指轻轻的道:“便是我这位朋友也不晓得我真正的来历。”
卢云凝目旁观只见那长大汉浓眉微微一动料来此言非虚。
面前这位林先生黑须黑形貌俊雅看得出来年级约在四十岁以上好似比自己还长了几岁再看他自称是个大人物又是从西域而来可样貌偏又十分眼熟当非异邦之人实在怪得无以复加不免让卢云看的一头雾水了。
林先生道:“我看卢大人别猜了。不如这样吧咱俩最后一场较量也不比什么蛮力只要卢大人能在三招内猜出我的来历便算你赢。如此可好?”
卢云蹙眉道:“三招?不嫌紧迫些了?”
林先生淡淡一笑:“卢大人已得仁者之风天下无敌给你三招之限已是太宽裕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这几句奉承送来卢云也只能哑口无言了。他咳嗽一声道:“也罢我若能猜中你的来历你便让我见崇卿了?”
林先生摇头道:“何止如此?知州若赢了便能知晓正统朝十年秘辛谁复辟谁政变谁害死了柳昂天一切尽入掌中。”
卢云啊了一声双眼大睁看他此行之所以追逐崇卿正是为查出当年秘辛而来听得林先生以次相约自不免怦然心动又听林先生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知州这场若是败了请你掉头就走莫再探问当年内情更不可去打扰伍公子。不知卢大人可能说到做到?”
卢云蹙眉道:“为何如此?”
林先生道:“如此约定是为了你好。”
卢云奇道:“为我好?什么意思?”
林先生淡然道:“你来此之前已和‘大掌柜’交过手了对吧?”
卢云面色大变良久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林先生凝视著他道:“卢大人你晓得咱们为何要测试你的武功了?”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知道。”
林先生道:“知道便好。卢大人贪嗔痴三毒以痴为最。你若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痴人那不如学著精明些总算懂得自保之道。”
说著翻开了云袖道:“三招之内你必须识破我的来历还请卢大人全力以赴。”
卢云微感紧张道:“我尽力而为。”
这两人相互行礼动作都是慢吞吞的忽然间卢云身形急晃一步踏出已至林先生面前这一步算得极准竟然踩在对方面前四尺一寸分毫不差。那林先生原本神色自若待见这步踏来面色急变身形一晃便朝左兔脱。卢云脚步更快猛一个抢到了前头随即双臂展开已将林先生包抄。卢云臂展八尺二寸双方相距四尺一寸这是一个半圆这一步踏来已将林先生的去路尽数逼死正待招猛攻那林先生见机也快向前踏上半步双方相距便短了七寸。
卢云嘿了一声道:“高明。”
瞬息之间两大高手各自后跃退开彼此离得老远。
地下却留下一条笔直长线。
这条线很直前半段是卢云留下的后半段却是林先生踏出来的便算用墨斗来画怕也没这般端正。旁观众人都是识货的顿时间采声雷动。
‘贪嗔痴’三关这‘林先生’镇守最后一关果然武功也高于前两人双方稍稍试招竟是旗鼓相当。众人把两人过招情景看在眼里心中自也明白看卢云身高八尺二寸臂展也是八尺二寸一旦与对手相距四尺一寸便已立于不败之地届时专攻不守双手如狂风暴雨而下任谁都难以挽回劣势。说来林先生唯一的机会便是踏上七寸方能突围而出。
林先生身高六尺八寸卢云若让他抢到三尺四寸位自己的内圈当场被破从此任凭对方予取予求因此他必须退后重启阵势否则兵败如山倒。
所谓绝世高手所争者不在招式快慢、力大力小而是在于形势。形势若失便等于输了一大半除非自己的武功远胜对方抑或是藏了什么出其不意的绝招否则断难挽回局面。
林先生微笑道:“这算一招吗?”
卢云啊了一声微起犹豫之意。林先生倒也大方微笑道:“好吧反正咱俩也没动上手不算便是了。”
双方三招之约如此便要强算一招岂不要给逼进死胡同?卢云难得捡了个便宜心里不感喜乐反而更加惊惧看这‘林先生’这般深厚武学底子定然熟知诸子百家一会儿动上了手势必天南地北无所不用自己若要识破此人的来历便得将他逼入绝境他才会拿出真正的护身绝学。洞穴里静了下来孔明灯照着两人的影子谁也没动。念及柳昂天之死卢云轻轻吐气双手上举掌心便散出淡淡罡气正是‘昆仑剑蛊’。
旁观众人心下一凛便不约而同静了下来。知道卢云要全力以赴了。
自出水瀑以来卢云所遇强敌以‘大掌柜’为最其次便是这位‘林先生’。
难得遇上这等绝世高手卢云再不使出‘剑神’的毕生武术练了这身神功却要做什么?
若说宁不凡的武学是“顺天敬人自然抱一”卓凌昭则是反其道而行。他的一切武学心法全都逆天行事。旁人能快一分他便要快两分、快三分、快十分他想知道一个人的肉身能快到什么地步强到何等境界这就叫做“昆仑之颠人迹绝至”。
场内劲风一晃卢云已于刹那间逼近而来来势之快如惊鸿一撇堪堪来到四尺一寸处猝然出黏劲停步止力众人见他这一动势若脱兔这一静如同处子一身刚强内功展露无遗顿时之间全场采声如雷。
采声未落惊呼又起卢云身法凝住骤然间空手出招只见他右手高高扬起将落未落他手中虽然无剑掌势却摇如海波仿佛澎湃巨浪扑面而来气势非常。
这招不是掌法而是剑法正是‘昆仑十三剑’之一“剑浪翻搅瑶池碎波”。
再看他掌心暗藏罡气凛冽凌厉正是大名鼎鼎的‘穿心剑蛊’至于脚下则是暗藏连环勾却是脱胎于‘无双连拳’的旋风腿。
掌心暗藏罡气凛冽凌厉正是大名鼎鼎的‘穿心剑蛊’至于脚下则是暗藏连环勾却是脱胎于‘无双连拳’的旋风腿。
三招混一浑然天成彼此间搭配的天衣无缝。卢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对方逼入绝境。旁观众人大为惊叹彩声喝的更响了。人人睁大了眼都等着看林先生如何反击。
刹那之间全场哗然还没瞧见生了什么事场内人影已经分开。只见卢云满面惊骇竟已急急后退一大步离开林先生五尺以上。
一切妙招尽数止息卢云面色铁青微微喘息。旁观众人则是满面惊疑不知林先生使动了什么仙法神功?竟有如此威力?人人呆呆看去只见林先生扎马蹲步左拳置腰好似个江湖卖艺的老武师。只把右拳平举在胸竟是一招‘开门见山’。
全场都呆了人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出声喝彩。
天下最平庸的招式便是这招‘开门见山’。这招拳法便如武术里的‘三字经’、‘百家姓’乃是孩童习武的启蒙功夫。可不知为什么林先生一旦使出‘开门见山’却逼开了卢云。若非他退的快胸口恐怕早已中拳。
这不是‘智剑平八方’这只是中规中举的‘开门见山’。谁晓得这平平无奇的招式来到了林先生手中却生出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威力?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是惊疑不定。
卢云自己也是满心愕然他心里明白林先生的‘开门见山’并没有运使什么内力出手时方位也不精妙时机更没有妙到颠毫。可不知为什么林先生把门一开竟如天外飞来一座山仿佛神来之笔。卢云以掌中的‘剑浪’与之相触却给他架开了。拳头随即扑至面前竟于卢云的种种绝招中突围而出逼的他不得不向后退让。
双方三招相约如今第一招已过卢云却一无所获。毕竟这招‘开门见山’稀松平常江湖上谁不会使?若要以此看出林先生的来历自是万万不能了。当下叹了口气拱手到:“林先生功夫神而明之深奥非凡末学佩服之至。”
一招平庸之至的‘开门见山’居然得回了‘深奥非凡’之誉。旁观众人听在耳里都觉得可笑滑稽。可回思方才那招‘开门见山’得悬疑之处却也无人笑得出来。
林先生殊无喜意只合十欠身说道:“卢知州不必客气请进第二招吧。”
‘招’字未出猛见洞中沙尘飞扬卢云又扑了过来。这一扑用上了雄浑腿劲来势之快已非肉眼所能追及。便算伍定远、伍崇卿见了也要大为叹服。
虽然如此卢云手上招式却慢得离奇。看那手掌斜斜晃晃轻轻缓缓却是‘正十七’。
来势快而出手慢身法紧而力松卢云学得很快他这招一动一静一刚一柔混合了太极阴阳已有‘无极’道貌。
转看林先生却还是慢吞吞打出一拳正是那招‘开门见山’。
卢云心下恼怒:“这人好大胆!我已拿出毕生绝学他岂可如此怠慢?真以为卢某不敢下重手么?”
他毫不犹豫举掌一拍立时搭上林先生的拳头正要顺势使力让对方摔个狗吃屎谁知‘正十七’的切转手法使出手上却感吃力极沉竟然转之不动。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要知‘正十七’似圆实方。外柔内刚只消对方出力时稍有摇晃便算拳头里蕴含了千万斤的猛力也要给卢云卸掉气力是以长大汉才给他摔上一大跤。
谁知林先生这一拳温温吞吞竟然转之不动?
开门见山、不动如山‘正十七’练成以来次被破可林先生的拳锋却还稳稳送来。随时会击至中穴卢云嘿地一声无可奈何间只得被迫收住了招式后退让开。
转看林先生兀自左拳置腰右拳平举在胸却还是把那招开门见山使完了。
全场都静了下来卢云实在按耐不住当即问道:“阁下的拳力何以如此沉重?莫非练过什么秘法不成?”
林先生收拳合掌摇头道:“卢大人误会了我这拳头根本没有运使内力。”
卢云心下一凛:“你没运力?那……那我为何转你不动?”
林先生淡然道:“因为我比你更正所以你无法动我一分一毫。”
‘啊呀’一声一语惊醒梦中人全场哗然醒悟卢云也是冷汗直流方知奥秘如何了。
不知谁说过天下高手只消动手出招不论再快再强只消有招可循必然有其破绽然则这句话真是大错了有破绽的其实不是招式而是招的人面前这位‘林先生’就无一分破绽纵使宁不凡出手天隐道人亲至也无法破解它的开门见山。
腰背挺直不动如山面前的这位‘林先生’左半身收拳于腰虚力以待右拳却中宫直进印堂、人中、气海、丹田一线笔直而下眼耳鼻喉心诸大要害全给右拳守住尤其拳出动之时他的站位仍与卢云中线相对眼观眼、心印心两人之间仿佛有条无形直线这条线非但与了林先生的拳路全然相符劲时更没有一分一毫的偏斜晃摇所以他借势站位先破‘剑浪’再破‘正十七’一切原因都只有那个字、他比卢云更正。怎一个‘正’字了得?这无懈可击的‘开门见山’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便算达摩老祖来使怕也不过如此。
全场高手都懂了秦仲海修心伍定远锻体卢云练气宁不凡算术这位林先生练得却是‘势’。他出招时法度精严身法之端正便如书本上拓下来似的也因焉这个‘正’字林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重心皆舆天地接合卢云虽练有‘正十七’心法却又如何转得动整座天地?
卢云微徽叹息心道:“今夜可托大了我若带了长剑过来岂会落得这般束手无策?”
正踌躇间又听林先生微笑道:“卢知州我俩已到最俊一招了。您还要试么?”
卢云默然半晌道:“卢某鞠躬尽瘁死而俊已。”
‘天下五大宗师、心体气术势’个中最为罕见的便是这个‘势’。似‘林先生’这般出招法子旁人纵是内力比他深、拳脚比他快也未必能赢得过此人。虽说如此卢云还是表明了决心他今夜来此动手不是为了什么天下第一而是为找出柳昂天的死因正因如此他绝不能罢手否则终身都要良心不安。心念于此卢云眼眶微红双手握拳便朝林先生大步走来。
旁观众人不乏高手那鬼面怪客精通内家长大汉则是外门硬手二人凝视着卢云的身法也都在猜想他要如何出招。
卢云一身武功极为驳杂早年从‘武当掌门’元清的一本养生经书里自创心法其后又蒙陆孤瞻传授‘无双连拳’自习卓临昭的‘剑神古谱’可说一身兼得数家之长到得中年之后又于水瀑里领悟天人妙化创出了‘正十七’的心法至此已将毕生所学融为一体。倘若连区区一招‘开门见山’也奈何不了?
日后却要如何行走江湖?
心念于此卢云狂叫一声再次朝对手冲来。这一扑用上了毕生功力当真快愈飞鸟。林先生却只摇了摇头:“知州大人再快的东西也有方位可循你便再快十倍于我也是一般。”
确实如此脑袋跑得再快一旦撞上了长剑一样会死。只要方位给算中了一切都枉然。
对方好言劝告卢云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只管向前狂奔。林先生笑了一笑双膝微屈左拳置腰堪堪出右拳之际忽见卢云脚下急停长袍一摆左拳置腰右拳也已扑面而来众人一旁看着顿时放声高喊:“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对上‘开门见山’面对无懈可击的东西唯一的破解法门就是‘无懈可击’。双方拳对拳、心印心卢知州对决林先生谁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立见分晓。
你正我也正你强我更强。‘喝’地一声卢云吐气扬声腰颈胸腋四肢端正林先生也是足眼身心五象精严二人右拳对右拳各处平生功力谁的方寸先乱谁便要大败亏输。
双方拳锋相对谁也无法取巧两败俱伤的时刻逼近听得‘嗤’地一声气响林先生袍袖胀起以内劲护住了拳头卢云心下大喜:“劈空袖劲!难怪这般功夫!原来是你!”
林先生被迫变招了如此一来开门就不是山而是水了。卢云厉声道:“方丈大师!有僭了!”
对方拳锋已偏机不可失霎时间卢云化拳为掌搭住了他的臂膀圆劲一切一转林先生终于被迫摇晃了。
‘开门见山’被破林先生所失虽只毫厘其势却是一泻千里只见卢云飞身跳起趁着‘林先生’立足未稳一时双手如狂风暴雨而下。
劈劈啪啪声响不绝于耳卢云拿出了毕生所学粘劲、圆劲、刚劲、阴劲当真是正奇互用刚柔并济不时还送上几个回风蹬腿可怜林先生形势已失但求能够站稳哪还讲什么法相森严、气度沉稳?两人以快打快、见招拆招看林先生手忙脚乱已是支撑不住此时再也使不出什么‘开门见山’?招招都是深奥罕见的劈空拳。奈何招式越精反而越挡不住卢云。
忽然间场内两条人影分开只见卢云收招止力向后退了一大步拱手道:“承蒙灵智方丈相让得罪之处还请宽谅。”
灵智名气何其之响全场听入耳中都是‘咦’了一声那长大汉也是低声咳嗽却只有鬼面怪客不动声色想来早已得知‘林先生’的真实身分。
林先生既给道破身分也不再隐瞒什么合十微笑:“卢知州后起之秀武功果然非同反响在下自叹不如。”
卢云摇摇头道:“方丈意在开示不做求胜何须多言胜负?”
这话于肺腑。此番他与灵智过招体会了天下武学的精奥受益匪浅之说谅非虚言。
其实卢云早该想到是他了世上若非这位少林方丈谁能把一招平凡无奇的‘开门见山’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只是卢云过去与这位方丈不算相熟二来加上十几年不见乍然看到自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多年不见灵智方丈变得俊美了看他还俗蓄结了一头八角巾当真又年轻又好看他见卢云反复打量自己便只笑了一笑拉住了卢云的手道:“知州大人让我给你引荐几位朋友……”说着牵了长大汉的手微笑道:“这位便是当今西域第一高手帖木儿灭里将军。先前镇守第二关的怒目金刚便是他了。”
卢云打量对方的样貌只见此人浓眉怒眼五官豪迈身材还比自己高了几寸想起适才动手前景不觉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忙道:“适才那掌不曾打伤将军吧?”
灭里微笑道:“没事在下天生耐打越打精神越是爽利。”
都说不打不相识卢云见他豪迈痛快更感心仪正要说话却听灭里道:“卢参谋其实咱俩早就见过面了不知你记得否?”
卢云讶道:“我们见过面?”
灭里微笑道:“参谋若不健忘自当想得起来。”
卢云听他以‘参谋’相称不觉又是一愣。想他这辈子干过不少差事店小二、面老板、状元爷无奇不有可给人称作这个‘参谋’却只在西域和亲护驾之时。他心念微动顿时恍然大悟:“是了!我在扬州见过你!你……你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对么?”
小年夜扬州夜渡魔刀现身当时黑衣人倾巢而出围攻一顶华轿那时卢云便会见到一条长大汉想来便是这位‘帖木儿灭里’了。灭里见他记性颇佳心下欢喜道:“参谋所言不错。在下正是帖木儿汗国的护卫使官此行奉可汗之命特来护送公主返乡省亲。”
卢云讶道:“省亲?”
帖木儿灭里微微一笑:“公主思念父母所以回娘家来了。”
卢云‘啊’了一声想他十年前九死一生好容易把银川公主送到了西域让她平安嫁人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好日子。熟料十年之后帖木儿灭里又把她送回了中原只是看现下正统皇帝复辟、朝廷怒苍更是战火不断还在此时回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起银川公主的和善卢云不由有些怀念叹道:“殿下她……她近况可好?”
灭里咳了一声一旁灵智立时使了个眼色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倒是这儿还有个老朋友等着见你。”
听得老朋友来了卢云不觉微微一动他急急转头去看却见到那名鬼面怪客想来这个‘老朋友’指的便是他了。卢云皱眉道:“这位是……”那人笑呵呵地道:“真是的听了我的声音大半天怎还认不出我来?难道以前候爷府上的事情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卢云全身如中雷击颤声道:“候爷府?你……你究竟是……”
林先生走了上来附耳道:“他姓韦。”
卢云张大了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猛地探手过去扯下鬼面怪客的面具这一望之下非但让他心头大震连贴木儿灭里也是吃了一惊。
歪曲丑恶的一张脸给大火烧得不成*人形狰狞可畏看来竟比之前的鬼怪面具还要怕人卢云悲声道:“韦护卫你……你的脸……”
鬼面怪客叹道:“永定河那夜一把火把我烧成这模样。”
咚地一声卢云双膝跪倒抱住那人的腿随即放声大哭起来。旁观众人满面错愕都不知他何以如此失态灵智方丈却摇了摇手示意众人避开。
每人知道的十年前永定河畔最后一别柳门上下就此分崩离析再也无法相会。
如今十年过去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同伴在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当中从此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