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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次见到两人,远远不如当初在候机大厅的时候的情绪了。
这是他们这个年龄高中生涯最后的一个学期,这个学期代表了很多,代表了这个年龄段的这些孩子,各奔天涯,各奔前程,去往不同的世界。
真正的脱离了基础教育,走上了准社会的培育阶段,去担当风险,去面对生存和竞争的压力,去体会这个社会世态炎凉的残酷和各种不同阶层之间相差的距离。
穆璇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敏感了一点,在唐妩的事情上关心则乱,却没想过七月末到来,这一切就意味着终结了。
现阶段的舍与不舍,愿与不愿,都将在七月那个节点结束斩断,然后于未来开始一个新的篇章。
穆璇觉得自己也许不用担心了,唐妩的去向应该早已经可以决定,她是学校为数不多的保送生之一,她所掌握的知识技能,以及未来将掌握的知识技能,应该可以让她进入中国社会体制的高层了。
而苏灿,其实并不重要了,时间和这个变化迅速的世界,会让他们感觉到彼此的差距和距离,以至于就算不想放手,在时空面前,也不得不撕开紧握的双手。
看着苏灿拖着行李箱,在红绿灯街口过街的背影,穆璇发动轿车,载着唐妩进了红墙的别院。
七月时光,会将这一切做出了断。
苏灿回家,苏父和苏母早已经等候多时,曾珂忍不住用手挠挠苏灿张长的头发,惊奇的对苏理成道,“老苏,你看到没有,这娃娃长高了啊!哎,长胖些了!这肩膀,手膀子都有肉多了!”
苏理成心头欣喜,外表还要压抑着点头,“在美国去了嘛,我们看电视那些美国娃娃那么拽实,我们家苏灿吗,在那里也不过是瘦筋筋,比起美国娃娃来说,又差得多了噢。”
这是苏灿第一次离家那么远,那么长,回忆起后世苏灿读大学,在哈尔滨的冰天雪地之下,每天会给家打两个电话以上,这种情况还是在读大学第二个月过后好转。
苏灿觉得后世的自己,和唐妩比起来,的确差距极大,至少那个女孩,在初高中就已经习惯了独立生活,而且有很强的自立和适应能力,后世的他,和唐妩的确不是一个位面的生命。
苏灿一边听着父母的唠叨,夹杂着心疼的数落,一边将在美国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
第二天大舅请宴,一家人在蓉城聚会。
小舅曾兆丁,小弟曾圆,也在这三个月中搬了家,来了蓉城。
这三个月里面,苏灿知道至少有一件事是和过去的认知相同,曾兆丁离婚了,而曾圆则跟着父亲,从夏海来到蓉城转学就读蓉城的中学。
苏灿的小舅来到蓉城,亦是因为其大舅调任蓉城的原因,曾全明身为蓉城计委副主任,这个部门所掌控的权柄是相当有重量级的,曾兆丁来蓉发展,事业上面更有成绩。也是受苏灿变相重生的影响。
而曾兆丁的离婚,这是两口子夫妻关系不和所导致,无法更改。也让苏灿觉得,他的重生或许只可能改变人们的处境,但是却无法改变固有的情感。
人的情感,有的时候会如同切胡萝卜那样轻易斩断。而有的时候,却又是最难改变的事物。
曾兆丁仍然有改不掉的语气,“我们老总和我以前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起打过泥巴仗,现在就见我也曾哥曾哥的叫,我的面子总还是摆在那里的,这方面他不可能亏待我,说到底,也是看重我这个人能力,我们公司那么多大学生,但是现在大学生还不是给我们打工,说到底我们有什么嘛,还不就是管理能力,遇到一件事情处理得好,你处理得到位,你又有业绩在这,当然你就上。你说是不是嘛。所以我们老总这先把他以前那套房子给我住了,这五月份公司业绩下来,到时候还要给我奖励一套房子,配一台车。”
大舅不置可否,只觉得曾兆丁虽然算是公司高管,但一辈子也达不到自己开公司的地步,他不太看得起,不是很有真本事。
听他说得不耐了,曾全明就道,“你们老板老板怎么样,现在那些蓉城的私人老板,房地产老板,澳式集团张国民,以前夏海走出的千万富翁杨固斌,这些人你也认得到嘛,他们在夏海市不冒头啊,这些人在夏海不跳翻了天啊!现在在蓉城见到我还不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曾主任’嘛,见面就喊我去吃饭。你说这些人以前在夏海请我吃饭没,喊过我‘曾主任’没有,现在喊我和这些人吃饭,我还没得这个空。所以人就是这样的,要朝高处走才行!”
曾全明拿着苏灿从美国给他买回来的背心,就道,“现在你说那些,都是白说,你这个时候了还在给别人打工,这个年纪还离婚,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好好的把你们家曾圆给供出来,给他提供一个优异的环境,他以后有出息了,那你们两个老的也就安心了。看看向苏灿这些,曾圆,你要向你们哥哥学习,你哥现在读二十七中,你读哪个学校,你哥去美国读了高中回来,你再看看你,交的高价转学过来读初中,还不是正式生!”
原本遇到这种直接批评自己的情况,曾圆是绝不可能服气的,但现在面对微笑的苏灿,他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就道,“哥哥嘛其实我是很羡慕的,二十七中美女多啊,又去了美国,成绩又好,反正我尽量向你看齐嘛。”
一番话倒是让全家宽慰。
曾娜多看了苏灿两眼,发现苏灿也在对着她笑,她就白了他一眼,心忖那追求自己的郑松奇,其实不错,不过现在她的眼光可不一般了,以前是没有方向,现在看来,找个男朋友,还得照着自己表弟这模子的找个才行啊。
她仍然年轻,仍然拥有许多的幻想,以及足够去等待这些幻想成真的时间。
这个阶段,没有剩女。
在家休整没过多久,王威威等人的电话也就打过来了,“晚上老杜酒吧,八点!”
说得让人不容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这家酒吧是在杜甫草堂的几个街区附近,原本是一大块空地,现在被老板承包下来,配合周围的杜甫博物馆,弄得古香古画,周围用篱笆围起来,里面硬生生整出些水廊,长亭,古道,山石,寻幽探径,红灯笼时隐时现,而那些桌椅,就在这种起承转合之间,弄得很有几分意境。
当然这种独特的环境也是一些小白领,知识分子的聚集之地,价格在蓉城的消费算是中上,食物不见得多好吃,酒还是嘉士伯、青岛喜力白兰地,当然也有轩尼诗,芝华士杰克丹尼,让古文化和现代酒融合,幽古的味道让人觉得有流连忘返的情调。
这里也卖烧烤,是以一般来说就成了王威威一众人的夜宵聚集地。
苏灿打了个的到来,走了几个假山小桥,就看到在一簇幽光之下,坐着王威威,林珞然和林绉舞。
红色的光线让现场看起来有点妖异,王威威和林绉舞就算了,林珞然在光影下面面容竟然有一层粉色,这让本来胚子就够美人化的她立体了一种妖媚。
在她同样惑众的目光面前坐下去,苏灿就咧嘴一笑,“兄弟们,想我没,是不是需要来一个拥抱!”
“靠,都累死去活来了鬼还有想你的兴致!”王威威撇撇嘴,不过苏灿看得出刚才自己提议的时候他还真想来个友情拥抱,不过在林珞然你们“恶不恶心”类似的目光下收敛了下去。
“生活啊,现在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林珞然伸了个懒腰,对苏灿邪邪的笑了笑。
苏灿就道,“小心噢,生活是一个很有魔力的词语,一般在口无遮拦说这个词的时候,就代表着本人已经老了。”
林珞然打了他一拳,“滚!本姑娘年轻有为貌美如花青春活泼的,老你个头,你嫉妒就明说啊!”
“我和你同一个年纪我有必要嫉妒你吗?”苏灿开怀的笑着,感觉年轻真好。
林珞然想了想,捧了捧脸,“你嫉妒你没找到我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媳妇不行吗!”
林绉舞在旁边阴阳怪气得道,“得,干脆我们都回避了吧,这两人再说下去都快和谈情说爱一个性质了,没我们什么事干脆也就洗洗回家睡了。”
林珞然极其野蛮的提着林绉舞的领子,“林绉舞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今天晚上趁你睡着了把你踢地板上去!”
林绉舞举手投降,旁边一簇白领圈子路过,有个男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打趣道,“这女孩还真够野蛮的,够劲啊,兄弟你有福了!”想来是刚才走过来就一直注意着林珞然了,结果到了旁边听到这么一句,误认为林绉舞和林珞然睡一块了,看到林绉舞这体型,能找林珞然这样的,觉得这哥们也太凌厉了。
王威威盯着对方,林绉舞就点头礼貌道,“这是我妹妹,年方一八,名花有主,谢谢!”
对方这才知道会错了意,连连笑着离开。
苏灿看着两人,就笑,“行啊,现在挺有文明青年风度的啊,没和别人顶起来,我还真怕你们最近憋疯了拿这块历史古迹脚下的小酒吧发作啊。”
“我们看上去像是那么不文明的人么,再说也不能让你刚回国就不安宁啊。”
林绉舞撇撇嘴,又凑前道,“苏灿你小子老实交代在美国有没有对纯洁的美利坚高中妹下魔爪?前一段时间你不知道一件事让年级十足沸腾啊,王威威被表白了,千万别以为追他的是一个恐龙。高三十班的李雪,这女孩你知道吧,就算在我们这一届也不算被埋没,虽比不起我们家珞然嘛,但是也是不错的了。这样的女孩我根本就没想到会给我们威威表白啊,又是在放学等他,又是给他写情书的,还为他买蛋糕,啧啧,这样的生活,令人羡慕啊”
苏灿错愕的看着王威威,接着跟林绉舞一同起哄,王威威就摇摇头,苦涩的笑了笑,“你们别开我玩笑了!”
苏灿就道,“这么说你是遇上少年维特之烦恼了,被人表白很欣喜,但是心里面却又充塞着各种矛盾,波澜壮阔。”
王威威白了苏灿一眼,“你写作好,又伶牙俐齿,求放过我行吧!”
苏灿笑了笑,想来王威威最近没少因为这事被人开惯了玩笑,也就不再刺激他了。
突然就看到林绉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一支啤酒和苏灿碰了一杯,“喝吧,最近我爸给我打电话,问我想读什么学校,让我好好准备下半学期的考试马上要毕业了吧”
马上要毕业了,虽然还有一个学期,但是从空气中的氛围,从蓉城的天气,从周围人的呼吸,就能感觉得到。
“我想学财经啊,我爸的意思,也是打算让我读一个好点的财经大学好的专业”
话题转移到未来的专业上面,王威威也就道,“我还不确定,我爸我妈并不干预我,但是我可能,会从政也不一定。”
林珞然想了想,也说,“我爸说如果从政的话,只能够经营一隅之地,但是从商,却可以走遍世界。我想学哲学,经济,工商管理,也许哈佛大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噢。那么你呢,你想学什么,去哪里?”
苏灿看着面前的三人,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落伍了,王威威,林绉舞,林珞然,三个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一同长大,仿佛会永不分离,而苏灿也不想去问他们如果面临分离的那一天,大家会怎么样,会不会不习惯。
但是看这个样子,似乎自己太低估三人的承受能力了,也许他们早就已经探讨过了自己的未来,想过了他们必定会分离,不会为大家不在一起而惋惜,会为各自去打拼各自的事业而奋斗。
无论是七零年代,还是八零年代,亦或者九零年代,这都是一部奋斗史。无论各自的起点是源自于哪里,一文不名的家庭,还是商政大家。
苏灿和众人碰了杯,第一次毫无节制的灌了一支酒,将酒瓶子搁在桌子上,“我也希望学哲学,学经济,不过似乎不用跑那么远,在国内,一样可以交流到世界最顶尖的思想嘛。”
林珞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的眼瞳里又多了遥远的存在。
大家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一瓶又一瓶。
为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因为没有人可以永不分离,所以只能倍加珍惜。
今夜过去,这个城市里所有的高三学生,迎来下半学期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