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悄声笑道:“这里可真有意思,四小姐,你快看看那个人,头发黄黄的,长得奇怪极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西洋来的人。”
宛春不禁一乐,她前生在上海已经见了许多洋人,已是见怪不怪。倒不知秀儿之前跟在李宛春身边,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见过这些,便一吐舌头,抱着宛春胳膊又道:“四小姐真厉害,见一眼便知是西洋来的人。你说,这天下既是有西洋,那有南洋北洋东洋吗?”
“怎么没有?”
宛春笑她天真,一点秀儿的鼻子就道:“大哥留学的地方,可不就叫东洋?我们住的地方,从前就叫北洋,只是后来政府嫌不好听,才叫了旧京。至于南洋么,江苏以南的沿海诸地,皆是南洋。”
秀儿似是明白,哦了一声,又傻傻笑起来。
宛春让她笑的好奇,就问道:“傻子,你笑什么呢?”
秀儿道:“我笑咱们住在北洋。夫人岂不就是南洋人?那说起来,四小姐是北洋人,还是南洋人呢?”
扑哧。
饶是宛春淡漠自持,此刻也禁不住笑出声来,点点秀儿的眉头,却又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侯升亦是在前排忍着笑听她主仆说话取乐,心中只暗叹这个旧京来的四小姐果如传说所言,心性良善至极,倒不似她姐姐泼辣。
不多时到了大乐园,车子慢慢停下来。侯升先一步开了车门出去,又给宛春她们开了车门,看着那大乐园门口人烟稀落。竟难得如此冷清,忙对宛春道:“看这样子或者是不到开场的时候,四小姐要不等等,容小的去给您问一声,可有好的座位。”
宛春摆摆手道:“不必。我来时已订好了位子。你回吧,过了傍晚再来接我们。”
她这样说,侯升便信以为真,瞧着她和秀儿进门去,才命后面车上下来的一行人跟进去,又嘱咐着说道:“都打起精神仔细些。那位小姑奶奶可是个宝贝,但凡有个意外,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护从忙都点头答应下。背着枪赶紧追上宛春他们。
大乐园里梅若兰已根据宛春的吩咐,安排妥当了一切。一见列兵进来,即刻便有人知会到梅若兰和项啸云那里,梅若兰自然是欢喜不已,项啸云听罢却狐疑道:“那位四小姐靠得住吗?”他终是在江湖流浪惯了。竟不知一个闺阁千金能做什么大事。
反是梅若兰信誓旦旦:“二爷,旁人我不信。这四小姐我是再信任不过的了,若她都没办法,那九爷可真就危险了。”
“哦?”项二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沉吟,半晌才低笑一声,“既如此,我就去看看你们如何唱完这场戏罢。”
横竖都到了求人的地步,他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梅若兰欠人情,总比老爷子欠人情来的轻微。
梅若兰亦是秀眉飞挑,能亲自将九爷救出来,该是她这辈子最知足的事情了。
轻理几下衣袍,梅若兰重新挂上笑容,缓步走下楼去。
原本大乐园做的就是夜晚的生意,中午只是开个茶餐厅,聊做消遣,免得员工散淡,只知疲懒。今日由于有计划,梅若兰一回来就命人打出了开场的招牌,决意要把晚上的几场戏都抬到晌午来唱。
不明缘由的只道是大乐园想出的新花样,知道缘由的,却又道是大乐园强撑面子,唯恐走漏杜九被缚的消息。
不论哪一种,到底是吸引了一部分好奇的人来。
其中就包括了被梅若兰特特邀请来的容家五爷容绍宋。
这位纨绔的主儿,最受不住的就是吃亏,最禁不住的就是诱惑。他见了帖子,只以为是自己拿住了杜九,让梅若兰知道了厉害,故此折腰赔罪,心里正得意洋洋。
得意归得意,可碍着上回被人小瞧的事儿,这次出来,阵仗不免大了一些。亲兵杂卫,足足带了二三十人。若不是宛春来得早,对面碰见,只怕彼此都要吃一惊。
不过,带的人多,倒也合了宛春和梅若兰的心思。
因梅若兰只唱一场就下了台,那容绍宋急等着她来服软,早遣了人去后台找梅若兰作陪。
去的人没多会儿回来,不见梅若兰,却只说:“人在雅间坐着,已备好了茶,让请五爷过去。”
容绍宋尚在得意之时,没想太多,闻听美人有请,笑呵呵的就往楼上去。
倒是那回话的忘记了说,楼上的雅间有两个,梅若兰只居其一,另一个坐的却是宛春。
容绍宋不知有诈,抬脚上楼,唯见靠左的一个雅间珠帘轻动,似是有人的痕迹,他误以为梅若兰就在那里,嘴角一勾,自然迈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