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睡得很晚,但长期坚守的日常作息不是一两天能够打破的,詹景冽醒来的时候五点二十四分,他一边往身上套晨跑的衣服,一边命张禄将车开到侧门口。
向不远处大床上望去,见章若愿双眼直直望着自己,貌似在发呆。他起身走过去,沉声道。
“走吧,送你回去。”
出乎意料的,这次小麻烦没再提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整个人安静得有些不像话。直至最后詹景冽打开车门让张禄送她回去,章若愿也不曾表达任何抗议与不满。
她像是完完全全从小鸟依人的娇态中剥离出来,换了个人似的。安宁静默,瞧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乖巧而又懂事。
詹景冽虽然感觉奇怪,却没有心思深入探究。女人心海底针,实乃千年古训。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她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实本性,与他无关,他也不会过多干预。
实际上,章若愿整夜没睡,眼也未合,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无论殿下是否记得她,他都是她的夫,她的君,她后半生的仰仗。她不可能允许另外的女人替代她,与之共度一生。
既然如此,她便不可再像凌晨那样一味插科打诨,卖萌撒娇了。她需要一步步蚕食他内心的屏障与抗拒,让他这一世也非她不可。
而首先要做到的,便是进退适宜,张驰有度。
众所周知,当男人愿意宠一个女人的时候,即使她漫天开价讨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觉得率真可爱。真要起了厌恶之心,就算女人为他付出一切,都觉得不堪忍受。
什么时候可以得陇望蜀,什么时候必须谨守本分、寸不僭越,这是一门学问。
自踏入东宫台阶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殿下的喜乐偏好,除了衣食住行将太子爷伺候得无微不至外,连国政世事也密切关注。自古女子不涉政,但身为储君之妻,若是最基本的局势都看不懂,何堪与太子匹配?
夫妻之间,一个心怀天下,一个只局限于后宫勾心斗角。长此以往,最终结果必然话不投机,渐行渐远。
章若愿深歆此道,自诩殿下的脾性掌握了七八分。
她一直以为,殿下最不耐女子伤春悲秋、哭哭啼啼,也不喜那等作风大胆、投怀送抱的姑娘。他眼光独到,喜怒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实则不然。
若不是那次禄总管多喝了几杯,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其实太子爷并没有具体的喜与恶,只要入了眼,便乐意纵上几分。而她,恰是那个唯一闯入他视线的女人。
自此,她才恍然觉悟。以为步步为营所得的一切,都不过是殿下一时兴起的赐予。他宠她、怜她、疼她,愿意给她独一无二的体面与尊荣,原来并不是因为她的玲珑心肝。
只因,他看着顺眼。
章若愿再没有任何时候比那一刻更清楚的认识到,她这一生的兴衰荣辱,全系于他一念之间。
在尚未摸清太子爷内心真正想法之前,她不打算再轻举妄动,眼下还是先回家想好怎么应对祖父祖母那一关吧。
章若愿将发髻上的白玉簪取下,纳入掌心,打开车窗,让外面疾驰而过的风吹散她心头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