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晏家,占色的运气不错,晏仲谦刚好在。
晏家的保姆很有素养,非常客气地将占色三人请进了客厅里。此时,晏仲谦和权凤宜俩人儿都坐在沙发上。男的板着一张脸孔写满是严肃和尴尬,女的眼圈儿红红,明显刚刚哭过的样子。从他俩的表情上来分析,刚才发生过争吵的可能性十有八九。
“小占,你来了,快坐快坐!”
她们三人进屋,权凤宜飞快地收敛起了情绪,带着一种特僵硬的笑容起身来招呼,又是叫保姆倒水又是叫人端茶送水果的,态度看上去与往常一般无二,可脸上的表情却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占色猜测,她可能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果然,不待她开口,权凤宜等他们坐定,叹了一口气,率先拉开了话题,“小占,老四第五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上次过来找老晏,是不是就为了那事儿?”
略略抿下唇,占色没有否认,余光扫过晏仲谦不悦的脸,然后凝重地问权凤宜。
“大姐,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权凤宜看了晏仲谦一眼,脸上表情不悦,“刚才我跟你姐夫正商量来着。我的意思,先得要想办法见到老四的人再说,可是……”
可是晏仲谦不同意吧?
扬了扬唇角,占色见权凤宜语气支吾,表情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估摸着这两个人刚才就在闹这事儿呢。而且,很明显,她的建议没有得到晏仲谦的支持。或者说,他不仅没有支持,说不定还不爽地批评她了。
毕竟,没有了小舅子挡着路,晏仲谦又怎么会顾虑这个天天在家闲呆着的老婆呢?
心里想明白了,占色与孙青对视一眼,坐过去安抚地拍了拍权凤宜的手,劝了她几句不要担心,然后就将东风手里拿过来的牛皮纸袋递到了晏仲谦的面前,微微仰着脸,满带笑意地说。
“姐夫,我这里有一些材料,你先看看。”
晏仲谦脸色有点儿难看,可他也没有太拂她的面子,语气还是很和善。
“小占,现在这个情况你也都看到了,老四那边儿连我也见不上面。说实在的,并不是我做姐夫的不肯帮忙,而是形势太逼人,政策都摆在那里,谁也没有办法……”
“姐夫!”
不待他把准备的长篇敷衍说完,占色果然地打断了她,然后直起脊背,目光定定地看他片刻,挑了挑眉头。没有示威的举动,有的只是语重心长。
“我的意思或许你有点儿误会了,今儿我来的目的,并没有要让你违反原则帮我们做什么。我过来是为了实名举报921工作小组的肖宏冀。当然了,其实向上头递送材料,我也可以采取更为极端的方式,例如利用网络,利用舆论,但是我知道那样对谁的影响都不太好,这个除贪的机会我想给你……”
说罢,她笑着俯身过去,细白的手指又将牛皮袋往前一推。
听她这么一说,晏仲谦不好再推辞了。皱着眉头,将茶几上的牛皮袋拿了起来,拆开上头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叠资料来。只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惊诧地问。
“小占,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搞到的?”
“这个么,姐夫你不用多管。”占色轻轻笑了一下,右手抬起来捋了捋头发,接着说,“上面时间地点人证物证都罗列清楚了,是不是真有其事儿,姐夫你只需要派人去调查就知道了。如果你需要我配合,我也随时都有时间。”
盯着她半明半灭的脸色,晏仲谦不吭声儿。
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时看着温婉可人的弟媳妇儿,说话竟会这么的尖利而冷戾,句句夹着枪,带着棒,咄咄逼人。
回望着他的眼睛,占色目光坦然。
“姐夫,这个礼我送得够大吧?”
礼?
晏仲谦心里暗骂。
她这哪儿是礼啊,分明就是一个谁都不想接的烫手山芋,谁不知道权少皇那件事情的性质有多严重?谁不想离这件事远远的,最好半根丝的关系都不要扯上才好。
可是现在呢?
她就这么直接把事情给摆在了台面儿上,让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骑虎难下了。
他若不接吧,有违职责。
他若接了吧,那边儿的人事关系多么复杂?他还真心不想趟这浑水。
一时之间,他死死拧着眉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权凤宜看看占色,又看看他僵直的样子,心底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伸手过去从他的手里拿过资料来。到底还是权家的姑子,只瞄了一眼,她就明白占色打什么主意了。眼睛亮了一亮,她看向晏仲谦的时候,底气也足了不少。
“老晏,这事儿性格恶劣,你可不能不管啊?”
晏仲谦瞪了她一眼,语气微愠,“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自有我的主意,你不要掺言。”
“我说老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晏仲谦从她手里拉回资料,脸色十分难看。
一来他在占色面前太不给面子,二来因为两个弟弟都出了事儿权凤宜的心情十分不好,所以,她憋了老久的怒气儿终于冲天而出,突然就炸毛了,拔高声音就冲晏仲谦吼了过去。
“晏仲谦你不是吧?现在我弟弟不是你弟弟了是吧?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你在我爸我妈面前怎么发的誓?你都忘了?一个死鬼王薇,就把你的魂儿都拐带跑了?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她,那你怎么不陪她一道儿去死?”
“闭嘴!怎么又翻旧账了?”晏仲谦瞪一双红彤彤的眼,怒视着她。
生气到了极点,权凤宜也不肯示弱。
“不让我翻旧账,你是有新账让我翻吗?”
“说话注意点场合。”
“什么场合?”吵架的时候人心都恼,愤怒早把理智推翻了,权凤宜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他的脸,说起话来特别不客气,一字一字里,全是对他出丨轨那事儿的恨意,“呵,你现在要脸了?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要脸?”
“权凤宜!”
怒叱了一声儿,晏仲谦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可他怎么着都是一个讲究体面的人,只一秒便又很快消了火儿,冷冷哼了下,不再看权凤宜,提提裤腿后退一下,将身体整个窝在了沙发里,淡淡看向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占色。
“小占,你举报的这件事情,我明天会开会专门讨论。至于处理的结果,还得看调查情况。”
有了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占色眯了眯眼,不再多说,只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行,那这事儿就麻烦姐夫了!”
“客气了,应该的!”
事情告一段落,占色也没有再多呆下去的想法了,带着孙青和东风就要离开。换了往常,权凤宜还会多留她一会儿,可今儿大概她没有那个心情抒发感想,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红着眼圈儿就将她送了门儿。
“路上小心点。”
“大姐……你多保重!”占色握了握她的手。
眼眶红了下,权凤宜摇了摇头,只长吁短叹,不说别的话。
她现在的样子,占色同情,却有心无力。试想一下,上次她在刚知道晏仲谦与王薇的事情时,她都没有下定决心和晏仲谦离婚,现在多说什么都没有用。
而他们会走到今天,也一都都不奇怪。
感情这种东西,什么裂痕都比不过出丨轨,一旦发生了那种情况,这一辈子想要修复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既然婚姻已经判了无期徒刑,她却还要死死揪住不放手,结果就只有一个了——把牢底坐穿。
*
晏仲谦果然没有让占色失望。
第二天,她就东风那里听到了风声。上午上班晏仲谦就招开了会议讨论,再进行了初步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很快就对921工作组的部分人员展开了进一步的审查。同时,为了调查肖宏冀等人的犯罪情况,他们还成立了一个纪律调查工作组。
随着肖宏冀违法犯罪事情的曝光,接踵而至的,就是权世衡那个案子的暂时性搁置。一来921工作组一直找不到证据,二来他们出了事儿,要进行工作交接和重新组织人员调查,也需要一段时间。大概等不起了,M国代表团大部人马准备今儿下午回国,只有几个相关人员留下处理情况。
接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占色正在锦山墅里煮火锅吃。
她不喜欢吃辣,或者说,她从来不怎么碰辣。可权少皇特别爱吃,他不在家的这些天儿,像是为了感受到他的存在一般,她很奇妙地对辣的食物就生出了感情,多吃了几次,还愈发得劲儿了。
不过,孙青却说,酸儿辣女,她突然嗜辣的原因,应该就是她肚子里怀上了一个小闺女。
这句话占色颇为爱听。
权四爷不止一次说过想到个闺女,如果真是闺女自然是好的。
于是,她吃辣更狠了。
一顿辣得麻嘴的香辣火锅下来,她抚着肚子,咂着舌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儿,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辣得舒展了,就连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果然权四爷说得有道理,吃辣不仅对身体有好处的,还能暂时缓解心理忧郁。
“夫人!”见她吃得眉开眼笑,东风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啊!?
拿着纸巾使劲儿地擦了擦嘴巴,她嘴里辣得‘咝咝’作响,吐出来的声音有点儿含糊不清。
“帮我准备一下吧,我想要见唐瑜。”
“唐瑜?”东风不解的反问。
关于唐瑜与她的关系还有个中纠葛,占色之前就有告诉过他们。所以,东南西北风四个人也都非常的清楚。只是,他们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见她。
轻轻抿了抿唇,占色了解他们的困惑,叹了一口气。
“毕竟她才是唐心柔的女儿啊!她要站出来说唐心柔有精神疾病,再加上医生的诊断,自然会比我说的话有用得多。我是权少皇的太太,这个身份难免不遭人诟病。”
当然,东风了解她的意思。
可,他的心里似乎还有很多疑惑。
“唐瑜她会配合你吗?万一她要耍什么花样儿?”
占色笑了笑,一脸吃饱喝足的餍足,“配不配合,那可由不得她了。”
皱一下眉头,东风问:“太太的意思是……?”
占色猛灌了一口气,清咳了一下,语气严肃了。
“放心吧,我会有办法对付她。你现在先帮我找到她在哪里,最好今天就能安排我见到她,越快越好。”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东南西北风四个人对她已经有了信服。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太能理解,她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去说服唐瑜做出那样有违她想法的申明。而且这件事儿,一旦掌握不好,就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不过,即使心里不安,他们还是没有反驳她的话,立马就着手安排人去查了。有了这么多年积累出来的资源,他们自有一套消息来源。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唐瑜目前的位置。只不过,占色万万没有想到,就在921调查组在zmi的行动大队里到处找她的时候,她却再次被无情给安排在了红玺台。
第二次去红玺台,占色的心情完全不同。
为了出行简便,她就带了孙青一个人。等汽车在小区外面停下时,她便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闷闷地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发愣。
孙青见她不对劲儿,喊了一声。
“占色,你怎么了?”
占色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幢高高的大楼上,一想到上次来这儿因此而流掉的那个孩子,她的心里就不免有些发堵。不由自主地低‘唉’了一声,她声音里带着叹息。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些触景生情。”
她说的触景生惊,孙青能够理解。想了想,就岔开了话题。
“等会儿,你准备怎么办?”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占色只笑着看她。
“占色……”突然唤了她的名字,孙青欲言又止,声音有些迟疑,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声音都压低了好几个分贝,“这事儿不能冲动,要是办得不好,小心会被她反咬一口,唐瑜那个人很不简单。”
她提醒的事情,占色自然想到了。
为了不让她担忧,她安抚地拍了一下孙青的肩膀,冲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不要担心,我有必胜的法宝。”
必胜的法宝?
孙青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那个向来运筹帷幄的权四爷,这一回又在卖什么药。低低叹息了一声儿,她见占色不动弹,也只得继续坐在汽车里,静静地等待她的绝胜法宝。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占色肘了一下孙青,朝她笑了笑。
“诺,看见没,我的法宝来了。”
只见一辆汽车稳稳地停在前面几米处,从车里下来的人里,一个是负责去接人的东风,而被东风恭敬扶下汽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占色的恩师吕教授。
孙青多么聪明的人,看见吕教授出现,心里便恍然大悟了。
“占色,你准备对唐瑜……催眠?”
“不一定。”占色抿了抿嘴唇,目光深沉如海,“到时候看情况吧,吕教授就是我用来唬她的。如果她肯好好配合,自然就不需要了。如果她不肯好好配合,那么这招儿说不定能使使?”
实际上,对于催眠这个东西,她心里一直存在疑惑。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恢复的那一段封闭记忆,她更是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上头。
跟着下了车,她扶住吕教授的手,一边儿往小区里面走,一边儿小声笑着安慰,“老师,你甭担心啊,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出了事儿,我来担着。”
叹了一口气,吕教授明显忧虑重重,与她的心情完全两个极端。地于她这样的权威学术派人士来说,不管唐瑜这个人的人品如何,只要违背人家意愿做催眠的事情,就不太君子,做起来也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占色,如果可能,你要尽可能的劝解!不要轻易走这步。”
“老师,我都知道的。”冲她乐了乐,占色难得调皮地将头偏过去靠在她的肩膀上,手臂亲热地挽着她,像女儿在对老妈撒娇,“你啊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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