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冕章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孙震寰:“蛤?”
“三年前,也是在这苏杭一带,你爹领受朝廷供奉阁任务,捉拿一名叫做‘合欢道人’的采花贼,那淫贼是我玄门败类,假借双修之辞糟蹋无数少女贞洁,早被道教开革了符箓,被我先一步宰了,但之后阴差阳错,你爹误以为我就是合欢道人,我再三分说他就是油盐不进要将我擒拿受审,于是不免动起手来,你爹虽然败给我,但一身傲骨侠心令我钦佩,后来也算不打不相识,因此相交”
孙震寰转身看了一眼陆冕章,接着道:“陆贤侄啊,你爹陆惊霆是一代豪侠,你身为他的独子也该学学你爹的头脑,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怒蛟堂的败类,我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
陆冕章四下打量,摇了摇头:“我无意听见了有人怒吼,好奇心驱使下寻了过来,结果入眼就看见你在行凶杀人,谁知道那些人是恶贯满盈的怒蛟堂人渣呢!”
“算了,既然遇上也是缘分,跟我来吧请你喝一杯”
入夜的醉仙楼在摇曳的万千烛光中被照彻的亮如白昼,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不断响起,但这一切,却和三楼的风林轩无关。
风林轩内,布置堪称雅致精巧,细滑的梨木桌上,除了先前孙震寰没能尽兴品尝的醉仙三绝和竹泉酿外,还有苏杭闻名天下的好几样特色佳肴,满桌珍馐看得人食指大动,脾胃大开!
老翁受不住竹泉酿的酒劲,三两杯下肚就已经醉醺醺的,不得不回房间休息。一时间,风林轩中,只剩下自斟自酌的孙震寰,静默不语的姑娘,以及狼吞虎咽吃的脸颊鼓起的陆冕章。
孙震寰举起酒杯的手遮住脸,瞥了一眼饿死鬼投胎样的陆冕章,只感觉一阵无语:“长得人模狗样,吃个饭像大牢里放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家里人虐待了……”
且不提山吃海喝的陆冕章,端坐在一旁的少女垂着脑袋,对眼前菜肴视若未见,不知在想些什么。孙震寰打量着少女时,莫名其妙想起前世剑三七秀坊的成女角色,诡异脑洞就此大开。
“小女子谢霏烟,跪谢道长救命之恩!”就在孙震寰神游天外之时,谢霏烟突然起身,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孙震寰面前!孙震寰突破天际的放空被这一跪拉回了现实,就连山吃海喝的陆冕都放下了筷子,瞪大眼睛看着谢霏烟。
“恩公容禀,霏烟娘亲早逝,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这十多年来全靠爹爹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
“你爹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孙震寰一边附和,一边扶起谢霏烟,然而谢霏烟执意不肯起身:“霏烟出身贫苦,只想做一个平凡姑娘,本分过完这一生,却不想这一张脸给自己和爹爹带来了麻烦!”
谢霏烟说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怒蛟堂早就对我存有邪念,只是幸有不少江湖侠士出手,霏烟才得以屡次逃过怒蛟堂的魔掌,这次陪爹爹出来,期望卖了那辆马车补贴家用,却不想被怒蛟堂大队人马堵了个正着!”
谢霏烟抬起头,月光一样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孙震寰的脸,而那抹明媚如山雨的碧影,也落在孙震寰的目光之中……
“这次若非道长出手相助,不仅爹爹后果难料,霏烟的清白恐怕……也要被那些歹人毁了!”谢霏烟死死捏紧双手,白皙秀气的手上指甲嵌入肉里,溢出丝丝血迹,顺着手腕一点一滴落下。
“哎……”孙震寰轻叹一声,随即不容谢霏烟拒绝,用力将之从地上扶起,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傻白甜陆冕章,皱眉道:“还傻愣着干嘛,快去帮我准备一盆热水和白药!”
陆冕章看了看孙震寰和谢霏烟二人,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连连道:“哦哦哦,我先去准备,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随即,陆冕章喀拉一声,关上了房门。
陆冕章言者无心,但这一句话在他们两人听来,总觉得有些暧昧了,再加上孙震寰此时正双手扶住谢霏烟的肩膀,谢霏烟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和孙震寰接触着,谢霏烟顿时面如红霞,迅速挣脱了孙震寰的双手,欠身道:“霏烟失态,还请道长勿怪。”
孙震寰心中暗暗回味了手中柔软细腻的触感,心里不由自嘲:“两辈子都是单身加起来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和妹子一接触就这么拘束紧张,真是失败啊”
孙震寰回身,抬头望着月光,问道:“‘相逢是缘’,与姑娘相遇相识实乃意外邂逅,但话说回来,姑娘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我是修道之人,你我接触太多终究不是正途,不知姑与老人家今后有何打算?”
谢霏烟微愣,目光中有涟漪泛起,少女抿了抿唇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又不知为何,她避开了孙震寰的问题,转而反问孙震寰道:“恩公不必一直叫我姑娘,直呼霏烟即可,霏烟尚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呢?”
“我……”孙震寰沉吟,对于谢霏烟的问题,一时间感到微微踌躇:“我远赴桃花岛在即,周伯通师叔祖与《九阴真经》刻不容缓……更何况,我不过此间过客尔,本非归人,何必缘深?”
孙震寰心头一叹,回过头,定定看向对方,谢霏烟的目光明明亮亮、柔柔弱弱,就像窗外的月光……
谢霏烟看着孙震寰出神的望着自己,心下感到一阵慌乱,忙的低下头,但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乏力,眼前孙震寰的身影重重叠叠,整个房间似乎都摇晃起来了,随即便不省人事倒在桌面。孙震寰走过来,将谢霏烟抱起放在床上,喃喃道:
“霏烟,你是个好姑娘,你应该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给予你幸福,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注定不会有交集,今晚我以移魂大法抹去你和你父亲这一段记忆。过了今夜,你就不会再记得孙震寰这个人……请你忘了我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陆冕章捧着水盆呆呆杵在门口,孙震寰起身淡淡道:“我出去有点事,你帮霏烟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陆冕章瞧着孙震寰似乎心情不好,十分乖觉的点点头,孙震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窗口跳了出去!
辽阔的西湖上,一叶轻舟任意流淌,在湖面上徘徊,孙震寰大大咧咧躺在舟中,一壶酒灌完,随手丢出船外,抛落湖中。
孙震寰凑到嘴边的酒壶停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喃喃道:“良辰美景,风月无边,美酒香醇,却无丝竹琴瑟之乐,如此岂不遗憾?”
一念及此,孙震寰放下酒壶,大袖一挥,从破界石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把古色古香、玄色墨漆的宽匾唐琴,琴身呈玄色,外漆表面仿佛镜面一般,竟然映出了九天之上高悬的明月,分明是木质的琴身,触手间却是犹如玉质的细腻光滑,七弦勾住两钯,银亮细长,好似星光窜成的七根细线,但不同于一般的唐琴,孙震寰手中这把琴的断纹十分奇特,看上去像大蛇腹纹,而在这些纹理之间又出现了若干细小的牛毛断纹,好琴的内家一眼便可知,唯有真正从唐朝幸存下来,积年累月保存至今的古琴,才能呈现出这种奇异非凡的痕迹,这是岁月对这把琴洗礼的印记!
孙震寰失笑,自己这颗破界石,除了穿越,还拥有空间存储的功能,真是居家旅行之必备神器啊。
孙震寰温柔的抚摸着琴身,喃喃自语道:“大圣遗音啊……”
“大圣遗音”诞生于前唐至德元年.是前唐肃宗皇帝李亨登基后所作的首批宫琴之一,因那时的制琴匠人经历过开元年万国来朝的盛世,因此,这把‘大圣遗音’琴依然保留了盛唐时期的风貌,将浑厚与清澈两种迥异音色糅合在一起,悠远而轻扬的曲调自然融洽,完美的保留住了那份豪放与柔和共存的乐感,把早已湮灭的盛唐以琴声承载,穿过了岁月的阻隔,带到了今天!
“这把大圣遗音,还是我与宋宁宗相交,他从大内私库送我的礼物,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孙震寰抚过琴弦,声声如山涧清泉,调调如空谷徐风,浑厚悠扬的琴声如流水一般潺潺而过,孙震寰阖眼,依着穿身转轴拨弦弹奏合唱。琴声悠扬,一如抚弦而歌的人,心中阴霾尽数随着琴声而散逝,灵台无垢,心间无暇,危余一片炽热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