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朗云看她,淡漠脸庞似往常一样,但又不大一样,漆黑的瞳孔深邃不见底,里面汹涌着的东西仿佛海水巨浪。
她一霎有些怯,可是很快又坚定下来。
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开口之后似乎也没有那样令她感到难堪。
“……我其实……不是柳欢心。”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也不惊讶。
柳觅初默默地吐出一口气,咬了咬嘴唇,微微垂首。
“之前……是我有事相瞒。”苦笑了一下,继续:“父亲给我起的名字是柳觅初,只是这名字也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叫过了”
“继我家被抄家之后。”她淡淡的补了一句。
“有关柳欢心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身世也是假的,就连当初想要嫁给你……也是假的。”
“我父亲乃翰林掌院、太子太傅,人称柳承旨。三年前郭博延一案受牵连,皇上下旨削了官职发配边疆,我父亲没能捱下来……路上染了时疫,没了。”
柳觅初鼻子发酸,嗓子里哽了一块什么似的,她硬生生憋回去,继续说。
“皇上念着柳家百年忠诚,罪不及妻儿,故而我并非罪民之身。原本想着回外祖家寻求庇护,去了淮北却……”她有点儿说不下去,这些事实三年里她不知回想了多少遍,本以为自己足够坚硬,谁知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够了。”甄朗云开口,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情绪。
有关柳觅初的一切他一丝一毫都了如指掌,这辈子,上辈子,何须她再多言?不过多说一字,便徒惹她难过他心痛。
“现在呢?”
柳觅初抬头,声音小小的,眼里闪着泪光:“你若是生气我也是懂的,遇上此事……合该生气。便是再气也没关系,你怨我也好,不理我也好,只恳盼着……莫要就此对我失望。”
“……明年开春我还想和你来陇寒山看海棠。”
“我问你现在呢。”他不理她,反而又问了一遍。
“什么?”
“你说当初想要嫁给我,是假的。”甄朗云直直的盯着她,两双视线对视,他毫不避让,声音里压抑着什么。
柳觅初一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掩饰性的拿起帕子来擦拭,却越流越止不住。
她上前两步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哭得没了章法,甄朗云只听得从怀里模模糊糊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拼凑在一起
“我不想离开你。”
他哪还有什么理智?哪还有平日里的克制?
抬起双臂用比她几倍还要多的力气抱住她、禁锢住她,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怀里。
她肋骨生疼,一声都不喊,只希望他抱的更紧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终于停止了抽泣,甄朗云俯下身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耐心温柔的像是对待珍品,他声音低哑,慢慢对她说:“那就不要离开。”
“你不怪我?”
“我知道。”
“……”
“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面。”
释然、放松、喜极而泣……
难怪,难怪他从不过问她的事,甄朗云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怎会容忍事情不在掌握?更何况事关她?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原来她在心里记挂了这么久的事实则只是她一人愁苦枉然。
他都知道,他全部知道,他没有嫌弃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他没有推拒自己分毫,他就那样沉稳的站在那里,弥补她三年来所受所有委屈,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还有什么可说?还有什么可计较?
不知要用多少福报,才能换来他愿意敛她半生离苦。
如今斓风院里的下人们的都知道,他家二爷和夫人从前关系就密切的紧,可自从去了一趟蓝月寺,倒好像去过月老庙似的,越发粘的如胶似漆了。
他家二爷还好,平日里克制惯了的人,情绪少外露,况且本就对夫人好的宠上天,不能更好了。
夫人则不一样了……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若说从前好归好,却不是那么一种好法。
从前夫人是按点儿操心二爷的事,例如用膳,菜品,衣着之类的。如今是凡二爷不在的时候几乎都在忙活着二爷的事了。
从前笑着,有时也不觉是在真心笑,如今倒像是解了愁眉,就算不笑也像含笑。
主子们心情好,做下人的自然就好过。
初起也以为是夫人诊出了身孕,后来却不见有人来厨房吩咐忌口,夫人也照例什么事都做,便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怀个孩子还是好的,有了小孩子府上必然要打赏的,况且是二爷的头一个孩子,想也知道定不会简单。
这头想得好是好,却不知府上另一头有的是人盼着往他们院子里塞人争着替他家二爷生下头一个孩子。
嬷嬷们依着孟姨娘的意思管得严,孟青青自个儿又是个胆小的,这几日强塞硬灌也学了不少。虽说做起来奇怪,也总缺了那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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