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梅带着季芙蓉退下后,季海棠不似往常一般做解语花去哄老夫人,她这般态度,让留在厅堂中的诸位姑娘们也没了往日里逢迎老夫人的心思,一个个垂着头不语,厅堂一时陷入一种诡异之极的气氛。
看着满屋子木桩子一般的孙女们,老夫人也没了心思,挥手道,“舒丫头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诸位姑娘如释重负的一一上前告退,季海棠临行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季望舒,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是不会败给你的。季望舒则回以淡淡一笑,即便季海棠是有几分心机,可对于重生而言的她来说,亦不过是小菜一碟。
“舒丫头,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宝莲庵,你心里可是觉得很委屈?”端起热茶呷了一口后,老夫人略带试探的眸光看向季望舒问,末了或许是怕季望舒不敢直言承认,老夫人又道,“你别害怕,祖母也知道这些年将你一个人放在宝莲庵,是委屈了你。”
委屈吗?
从她这个身子所接受到的感觉来看,这个身子的本尊倒从不曾有过委屈,这个身子的本尊到死也只有着满满的期待,期等有一天,她的亲祖母和亲生父亲能良心发现,将她接回靖安侯府,只是让她失望的是,老夫人和靖安侯的良心早就不复存在。
坦然摇头,迎上老夫人探究的眸光她道,“望舒不曾觉得委屈。”
老夫人闻言一窒,这和她原本预料的答案截然相反,她原本是料着季望舒一定顺着她的话坦承委屈,然后她便可以接下去对季望舒进行一番安抚,再然后给她分清有娘家倚恃和没娘家倚恃的利弊,可谁料这丫头根本不按她设定的剧本走,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季望舒,似乎季望舒脸上长了一朵花似的专注,半晌过后,约莫是觉得季望舒所言出自真心,老夫人才干巴巴的道,“好孩子,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再也不用回宝莲庵了。”
季望舒挑眸望过去,很是好心的提醒,“那家庙,也不用再去了吗?”
老夫人神情一顿,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后点头,“哪都不用去了,祖母知道从前让你受委屈了,可你也应当知道,你外祖一家犯下那样的罪孽,我和你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你,这才逼不得已将你送去宝莲庵的,我和你父亲这番苦心,你现在或许不能明白,但你应该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再怎样,你都是咱们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季府好了,你这季府嫡长姑娘亦才会好,明白了吗?”
也只有眼前这位老夫人才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分明是为了顺叶府的意,才把这个身子的原主送到宝莲庵,现在居然颠倒黑白的狡辩成是为了保护季望舒不得已的行为。
掩了心中对老夫人的不耻,季望舒很是配合的点头,“望舒知道老夫人和父亲用心良苦,望舒虽是不才,但亦不至于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的地步,更何况古人曾云‘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望舒不会愚昧到自毁城墙,老夫人之言,望舒谨记于心。”
这算是对老夫人的试探给了一个明确且让老夫人很是满意的答案,当下老夫人就笑逐颜开的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放心,从前让你受委屈了,这往后,祖母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季望舒浅浅一笑,“望舒不曾觉得委屈,正所谓有失必有一得,这些年望舒在宝莲庵跟着妙法主持所学受益匪浅,所以望舒不觉委屈,只是有一事,望舒需还得请老夫人开个恩。”
听她有所求,老夫人不但没有心生不喜,反倒觉得这才是今天这出戏正常上演的剧情,自个这做长辈的,放下面子苦口婆心劝抚一番,正常人到了这个时候就该提出要求了。
若季望舒完全无所求,老夫人还不敢相信她真的放下了往日里的芥蒂,如今她提出有所求,老夫人才敢相信季望舒是真的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你这孩子,有什么想要的直管和祖母说,能做到的祖母一定会答应你。”自以为遂了心愿的老夫人很是开心的允诺。
季望舒便道,“老夫人应当知道,行云阁如今只得一位管事妈妈,望舒在家庙期间,有位李妈妈行事很有分寸,望舒想请老夫人给个恩典,将这位李妈妈赏了望舒。”
一听是这么桩小事,老夫人焉有不点头的,转头吩咐蓝嬷嬷,“桂香,去把大姑娘看中的那个奴才的身契拿给大姑娘。”
蓝嬷嬷点头应下,季望舒忙又道,“老夫人,望舒还看中了个伶俐的小丫头,不如老夫人一并赏给望舒吧。”
老夫人自是笑着应下,问清楚丫头姓名之后,蓝嬷嬷便进内室拿了二人的身契递给季望舒,得了二奴身契的季望舒面带欢喜的起身告退,老夫人也不多留,只由着她去了。
“桂香,依你看来,这丫头今日有几分是真?”季望舒离开之后,老夫人用完了早膳,由紫娟搀扶着在厅堂慢慢徐步消食,一边问蓝嬷嬷。
蓝嬷嬷在心中仔细想了一遍后道,“老夫人,老奴觉得大姑娘应该是有七分真心的,大姑娘她既然自己挑了管事妈妈又挑了个丫头,想来如今也明白了些道理,在说了,大姑娘如今还小,不靠着老夫人您又能靠着谁呢?”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却是不说话了。
她自己亦是从姑娘走过来的,姑娘家都会培养自己的心腹,季望舒今日言行,看着的确符合世家女的言行,只是老夫人向来多心,今日之事,她虽是信了个半成,却亦留了一丝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