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而已,怎么忽巴拉地就变成三年制教学了?!
莫娘子笑道:“是呢,夫人原也没打算教你们那么长的时间的,似乎是王府里的哪个小郎君出的主意,说是你们各人的基础不同,若只学上三五个月,只怕倒学了个四不像,传出去反而污了夫人的清名。倒不如干脆教个全套去,以后再有这种事,就从你们当中挑人担当了,一来算得夫人有个传承,二来也省了夫人好多力气。”
“……”阿愁听了,忍不住一阵皱眉。
前世时,虽然秋阳外表看着像是个挺坐不住的人,可事实上,许是因为自幼就没什么安全感的缘故,她和秦川都有着一身宅属性,都极讨厌身边的环境变来变去。
偏她穿来这个世界后,这前后还没到半年时间呢,居然又要换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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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物资丰富的后世不同,这个时代里,被褥于穷人家里甚至可算得是一项固定资产的。阿愁就曾听王阿婆跟王师娘唠叨过,说是王夫子不会过生活,不肯把家里闲置暂时不用的春秋天被褥给当进当铺换钱。
后来阿愁才知道,于这个时代里,许多贫苦家庭里的精明主妇都会于天气暖和后,把冬天的被褥当进当铺去换钱,一来凑手急用,二来也省了家里收藏的地方。等到了来年秋天过后,手头宽裕了,不过是添上几文钱,再把那春夏秋天用的被褥抵进当铺,赎出冬天的被褥来,正可谓一举两得——这种法子,却是只适用于那些不讲究的人家。如王夫子这种自诩读书人出身的,以及像莫娘子这样曾于贵人府邸见识过不一样生存环境的,自然是死也不肯沾了这点小便宜。
总之,于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不管是出门旅行还是出门做工,只要是在外面留宿,人们便不得不随身带着自己的铺盖卷。哪怕雇主像宜嘉夫人那样家资丰厚,最多也不过是给家下仆役们提供一张空床板而已。
所以,莫娘子才会跟阿愁说什么打包铺盖的话。
当天,回到家后,莫娘子便积极地替阿愁打包着被褥和换洗的衣裳。
原本空着双手来到莫娘子家的阿愁,在她师傅家里住了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而已,如今的她已经拥有了两身大袄和三身内衣,还有她师傅用李穆送的回礼衣料替她新做的两套春秋天里的大衣裳。此时才刚二月天,乍暖还寒的时节,所以,莫娘子便替阿愁决定了,让她将这些衣物一并都带去夫人府上。
许是因为阿愁得在宜嘉夫人府里住个三年,叫一向不多话的莫娘子也忍不住对着阿愁一阵唠叨:
“出门在外,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在,可没人提醒你个冷暖饥饱,冻了饿了,受罪的都只是你自己。还有,那是贵人府邸,你再怎么谨言慎行都不为过。若是遇到什么事,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可别摆在脸上,也别跟人抱怨,没人愿意听你的那些烦心事,不定遇到个坏的,转眼还得把你的牢骚怪话给卖出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若是实在受不住了,反正你们十天里能得一天假,到时候回来跟我说……”
“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你年纪小,还得当心被人把你当枪使了……”
“万事多学着巧儿一些,我看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于贵人面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多做活累不死人,多了嘴不定就得死人了。这条给我死死记住了!”
阿愁知道,莫娘子这是在说着当年她于贵人府邸侍候贵人的经验,心头不禁一阵感动,便拉过她正折着的衣裳,一边自己动手折了,一边道:“师傅在家也要好好的,没我帮你,家里的事又得全落到师傅一个人身上了。若是有什么一个人做不动的活,你留着,等我回来帮你。”
莫娘子愣了愣,心里正温暖着,便听阿愁又道,“好在夫人府上包吃包住,也不需要家里另交学费,倒能省下我一个人的开销。不过,反正也发不了财,师傅不如拿那省下的钱改善一下伙食,隔个三五日打上一回肉,也吃不穷人……”
莫娘子不由一阵哭笑不得,伸手就在阿愁头上拍了一记,笑骂道:“你这是在怪我整天只给你吃素吗?!”
阿愁吐着舌冲她弯眼一阵憨笑。莫娘子习惯了节俭,便是年节其间,她家桌上也少见荤腥的。
师徒二人收拾了一会儿行装,见都差不多了,莫娘子才拉着阿愁于床沿上坐了,正色道:“你许也听人说过,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刺史府里当过差。所以我的话,你千万要记牢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夫人虽然是个宽厚之人,可她身边的人形形色-色,却未必个个都是好性情,你轻易莫要得罪了人,也莫要学着别人拉帮结伙,你只专心学你的手艺就好。”
“你们入那府里,说是学艺,肯定也得充作夫人跟前役使的。不管上面那些姐姐姑姑如何差使于你,你只乖乖做你的活计,莫要挑三捡四,也莫要跟人比一时的长短。有时候看似吃亏的事,未必就真吃了亏,那些偷奸耍滑自以为占了便宜的,最后也未必就真占了便宜。人都生着双眼睛呢,谁偷奸谁耍滑,谁又老实肯干,都看得到的……”
一番絮絮叨叨后,莫娘子郑重又道:“还有,若是你不小心真个儿犯了错,要诚恳认错,千万不要推卸责任。做错了事没什么要紧的,只要肯改,总有人肯给你机会。可若是你找着理由推卸责任,只怕叫上头的人心里不高兴,对你印象差了,便是你想改,人也不一定肯给你那个机会了……”
阿愁不由一阵眨眼——听这意思,她在这事上吃过大亏?
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莫娘子微笑了一下,道:“当年在老奶奶身边,我虽比不得你金兰姨和柳姨,到底也是老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更能得人器重,什么样的人又最是让上头的人讨厌。”
——好吧,原来是经验之谈。
说实话,作为一个只在这个时代里生活了短短九年,且还记忆不完全的穿越人士,阿愁对这个时代里的很多东西都只留下一个是似而非的概念而已。比如,这拜师的问题。
以前电视上总说,拜师是件极严肃的事。可她拜莫娘子为师时,也就只莫娘子说了句:“以后你叫我‘师傅’吧。”却是连头都没磕一个……
更别说,以里的说法,古代的师傅们都敝帚自珍,除非拜入师门,否则所有技艺一概不外传的,偏宜嘉夫人竟愿意无私授徒……
总之,一切的一切,阿愁表示,果然隔世的代沟不得了,理解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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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要送阿愁去“报到”,莫娘子连邓老奶奶那里都请了假。又因要带着被褥行李,莫娘子又花钱雇了楼下刘大的骡车,一早便拉着她们师徒去了崇文坊的锦奁会馆集合。
她们到得时,小徒弟们已经到了有一半多了,众人正聚在王大娘母女身边议论着什么。见她们过来,林巧儿立时跑过来,拉着阿愁的手小声道:“你知道吗?黑妹跑啦!还偷了王大娘家好多东西。”
“咦?”阿愁惊奇一声,扭头向那边看去时,就只见跟她那些朋友站在一处的王小妹正狠狠瞪着她,大声嚷嚷道:“看吧,果然是跟贼偷走得近了也变成了贼偷。我过年的新衣裳都给偷走了,害我只能穿这一身旧衣裳来。”
阿愁皱了皱眉,和莫娘子对了个眼,没搭那边的腔。
好在人很快就到齐了。
那岳娘子的女儿岳菱儿和她那“政敌”梁大娘家的女儿梁冰冰也在中选名单里。岳娘子见各家都雇有车马,便也不多话了,只打头里领着她女儿上了车,往宜嘉夫人府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