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则明一下子梗住了。
则宁面前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务,哪里有时间纠正一个中二少年的三观。只是没想到连尚城那个身正体直的人都掰不正他,想必喻则明平日里在国府监没少和几位太傅互呛搞得没精力管制,要不然依那几个老学究的心性就算体罚不了肯定也得满口圣贤之道绕得你头晕。
少年心急得在则宁面前说义安侯种种好话,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已。本来就语拙,此时更是急得满头冒汗。
小成子见则宁打开了桌案上的卷宗,知道殿下现在要处理公务不便打扰,便上前劝道:“王爷,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太子要处理公务了,要不您先回府,改日再来?”
喻则明脾气不好,对掌权的则宁还可以示软,可对着一个小太监便不假辞色,吼道:“滚!狗奴才,这个地方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吓得小成子登时跪地请罪。
则宁抬起头,喻则明见兄长看过来,连忙道:“皇兄,真的!只求你能饶了我舅舅一家,就算是削藩夺爵也没问题!”
没问题?以李庆安的心性,没了荣华富贵和前呼后拥,恐怕比杀了他还难以接受吧。
则宁示意小成子出去,书房的门被关起来后,则宁才站起身来。
则宁身姿挺拔,又在军营待过,其中的气场是可想而知的。他的眼睛不放过喻则明,缓缓道:“你如今是大誉的王爷了,既然入了朝便要知民间疾苦。往日想必你在国府监也没学到什么,这样吧,待你把《沉珂录》和大誉律法读透,能在我面前说个八/九不离十的时候,我便放了你的婉婉妹妹。”
喻则明本来被压制得缩了缩脖子,听到兄长这样说不由得一怔。纵使幼时各种不对头,可如今他渐渐也不敢对兄长硬气。本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可兄长的面色隐有冷淡,心想肯定会像国府监的那些老头子痛批自己然后不再理会,没想到一贯说一不二的皇兄居然会松口?喻则明有些得寸进尺开口:“那我舅舅?”
“你舅舅?”则宁看着少年一派天真的脸,笑:“你大概不知道你舅舅贪了你自己家多少东西吧。”
喻则明眨了一下眼睛,似是不解,便见自己的兄长冷冷笑道:“知不知如今国库怎样,晓不晓得税收几何?赈灾粮草、边疆军饷,哪一样不是从国库里流出去的?如果这些银子都用在正经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就偏偏有人中饱私囊,不仅如此,还去把人家女儿卖去青楼。则明,你忘记那日在红宅中的见闻了吗?”
喻则明张着嘴巴,又想到了当时那阔气的宅邸中十几位衣衫不整的少女们凄凄切切的哭声,还有裸/露在空气中伤痕斑驳的肌肤。
可是,只放过婉婉妹妹,那舅舅怎么办?喻则明咬咬牙,算了,能捞出来一个是一个!
满口答应后顿觉绝望。他一向视书籍如猛虎,看书对于他来说不啻于酷刑,与此同时不仅仅是排斥读书,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影响着他。
可是想到那个总浮现在自己脑海里那天真无邪的少女,忍痛闭着眼睛捂着胸口离开了东宫,把刚刚想到的那个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不过是窑子里的低贱的人罢了,肮脏不贞,哪里比得上婉婉妹妹一根头发丝?
则宁又重新回到位子上,执起笔。
喻则明那个样子也不是不可救药,若有人在他身边加以引导,倒也有扭转三观的可能。
身为皇嗣,资质平庸甚至是不学无术还好,可如果连最基本的人性或者道德底线都没有了,那则宁就不能容忍了。在这个时代,上层人士尤其是皇家,是给百姓影响最大的一群人,若是这些人都做不好,那下面的也要乱套。
宫外有消息灵通的人早就打探到这届会试中榜之人的各种信息,有不少人能趁机赚上一笔,可打探得再清楚,也不如则宁手上的这一份详细。
则宁是非常重视这次春闱的。因为都是新人,所以对于官场都格外不了解。只有这样的人,不说以后怎样,起码一开始是抱有热情。
不久后就进入了三月,三月一到,就代表着要殿试了。
殿试都由皇帝主考,也都是皇帝点题,可是到了现在父皇都不吭一声,甚至连见一面都难。想到这里,则宁不由地捏了捏眉头。
现下这种情况则宁从来都没有预料到。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这么把朝政彻彻底底地放手给继承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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