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办事特别的敏捷,一个小时不到。就联系好专机,然后飞回安城。
一路走来,顾言忍着忍着不哭,不要让母亲看到一个难过的样子,却是飞机落地,遭遇了特别堵车的时候,她再忍不住的奔溃了。
“青姨,我妈妈怎么样?”她想下车跑,奈何距离太远,最后只能憋在车里给看护电话。
“顾医生,你不要慌,夫人她……”隔着抢救室玻璃,叫青姨的看护能看到医生抢救的时候,不停的用电击牵引站枯瘦的顾妈妈。
“云少卿,我妈妈在等我。她在等我!!”看着长长的车队,顾言绝望的哭了,“怎么办,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求求你……”
“走!”车门敞开,他背起她就跑,矫健的身姿快速的穿梭在各个车缝间。
爬在他宽厚的背上,顾言怎么都禁不住眼里的泪,她不知道这泪是为母亲,还是背她的男人,从而没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的低呜着。
吱呀!
过了堵车路段,一辆黑色轿车停下。
顾言一看竟是自己的助理小苏,飞快的擦干泪,像是刚才那个流泪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康诺医院的抢救室,这些年以来,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家属,顾言来来回回的走过多次,每一次都是化险为夷的惊喜。
却是这次,她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动。
甚至在天真的想,是不是只要她不出现,母亲就得吊着一口气,不会离开?
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可不可不要让她走得那么仓促,她还没幸福给母亲看,还没……
“顾医生,您终于回来了!”是母亲的主治医生,拿了一份器官捐赠书给她,“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签字很残忍,可……这是夫人的愿望!”
“不签不签,我不签!”什么人啊,人还活得好好的,让她签这个东西。
“等等!”见小妻子风风火火的就往里冲,云少卿一把拉住她,抽出口袋巾,给妻子擦好额头的汗,又理顺她的秀发,这才牵手走进去。
这样细心的举动,像一股暖流,无声无息的滋润着顾言已经崩溃的心。
“妈——”一声甜甜的呼喊,使得抢救台上的顾妈妈,动了动眼珠,有清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言言……”氧气罩的原因,顾妈妈的声音像蚊蚁一样轻,“回来了……”
“妈,妈,对不起,我来晚了!”噗通跪在母亲跟前,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顾言呼着气,“妈妈,不要丢下女儿,好不好?”
她想冷静,想淡然的不哭。
可冲进病房的一瞬,什么都顾不上了。
摆满机械的抢救室,除了医护人员,她没看到父亲。
没等打电话联系,抢救台上的顾妈妈已经抢先阻止,“他忙……”摇了摇头,不让顾言联系,“好……好险,我以为……见不到,你们……”
“妈!!”顾言哽咽的无法发声。
“言言,既然重,重逢……”顾妈妈吃力的牵起女儿的手,按在云少卿手背上,急促的喘息说,“就好好的……在一起!”
下一刻,一声冲破喉咙的咳嗽,带出了大片的血迹。
红色的血,蓝白相隔的病号服,以及顾妈妈苍白如纸的脸,来来回回的在顾言眼前晃。
看着慢慢下降的心率,顾言忘记了哭,赫然起身,双手交叠着,去按压母亲的心脏,“妈,妈妈,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滴滴,仪器显示屏上,代表着生命的横线慢慢的划到了尽头。
抢救台上的女子,依旧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继续一下下的做着心率恢复。
这样的一幕,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刮着云少卿的心:原来看似神志时好时坏的岳母大人,一直都知道他并不是赵庭深!!
“顾医生,您已经按了近一个小时。不要……再按了……”有医生哽咽的劝她。
“刚才你们用到多少焦耳?再试一次,就一次,好不好?”顾言机械的按压着,求医生再努力努力帮她留住妈妈,她不要她死!!
“阿言,你不要这样!”云少卿之所以一直没出声阻止,是因为他知道她心情难受,“你再这样,难道想让妈走得不安心?”
“就是就是,顾医生,夫夫她……很知足!”看护亦安慰道。
“不要过来!”一抬头看见主治医生,顾言就想到那份器官捐献书,“你不要过来,我妈她……”看着那无力的胳膊,一下垂落。
顾言踉跄了两步。“我没事!”云少卿要扶她的时候,她突然冷静下来。
从看护手里拿过毛巾,仔仔细细的给母亲梳洗了一番,最后痛苦的合了合眼,“开始吧!!”她怕自己反悔,怕自己无法面对,立刻对云少卿说,“带我去第一人民医院!”
“顾医生……”助理小苏试探叫住她。
顾言没回头,她要亲眼看看,她唯一在世的亲人,到底在心什么,她不信母亲到了这种地步,看护会只通知她,而没通知父亲顾士杰!
一路无言,赶到第一人民医院,顾言虚着脚子,电梯都顾不得等,径直往楼上跑。
一层,两层……,很快到了父亲所在的病房,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声洪亮的笑声,透过门缝所看到的一幕,更像锥子一样染红了顾言的双眸。
拉住云少卿,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原来,原来她的父亲是这样的忙!!
——
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成了一张黑白照。
跪在母亲灵位前,顾言已经三天不吃不喝,就算勉强吃下去什么,也会全部吐出来,直到胃里干干净净,再也存不下什么,这才罢休。
三天以来,云少卿推掉所有的事务,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小妻子。
尽管葬礼顾士杰一直没出现,可顾妈妈的葬礼,绝对轰动了整个安城,不止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纷纷前来送行。
虽然顾言一直没问,这些人都是谁,但她知道,是云少卿安排的。
傍晚,下葬的最后时刻来临。
看着晚霞洒满的西半天,顾言呆呆的跪着,有填土的工作人员,把一点点的土。洒在华丽的棺木上。
和母亲往日的欢歌笑语,也随之被埋葬。
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她不想点头,更不想回应,只想让自己任由一次——妈妈,您放心,之后的路女儿一定走得很精彩很精彩!
“妈——”三天以来,第一声哭喊响起,棺木再也看不见,“您一路走好!!”
随着墓碑按放落地,她眼框里蓄满了泪,看着被夕阳染红的朵朵云彩,好像看到了母亲对她微笑,告诉她没有离开,还会继续守护着她。
荼蘼花曾经是母亲的最爱,在四周她种满了荼蘼,来年春天一定会盛开。
“言言……”宾客散尽,墓碑落成,世上再也没了顾妈妈的印象,顾士杰终于姗姗来迟,满头的绷带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伤得有多重,又为什么没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若不是病房里的那一幕,太过鲜活,这一刻顾言都会被顾士杰的演技给欺骗了,这么的伤心,几乎是痛哭涕零。
“你在哭谁呢?”一身麻衣的顾言,是脸色太难看,还是悲伤的气息太浓,竟冷鸷得令人却步,“恐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像我一样,也没了妈!”
“畜生,你怎么说话!!”顾士杰拄着拐杖,扬了扬胳膊想打,被云少卿轻轻的一瞥,给击了回去。
“顾先生,请回吧!”没给顾士杰再开口的机会,云少卿对卓清林说,“天色不早了,请顾先生早早回去,午夜梦回,望安睡!”
瞧瞧。多么绅士的一句话,却诅咒让他小妻子伤心的岳父,夜夜噩梦。
顾士杰鼓了鼓腮帮子,“言言,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更不会打扰你妈妈的清宁,如果你还懂一点点事的话,就不要给我惹事!!”
夜幕降临,还有三三两两的宾客没离开,顾士杰虎着脸,拿出一家之长的威严来。
私底下在家里的时候,顾言还会顶几句,在外她从来没有反驳过,却是这一次她不再懦弱,“从小因为我是女孩,你一直不喜欢我,为了让你多看一眼,我拼命的学习,无论扎针、解剖或是手术,再恐惧再害怕我都告诉自己要坚持,只因为你说过女孩子学医很好!
从小到大,我有父亲,可你告诉我,父爱是什么?
我妈妈走了三天,你一句来晚了,就了事了?”回头看着母亲的墓碑,顾言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我当这里睡着的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换句话来说,你这个父亲,我就当已经死了!
这样的一层隐意,顾士杰又怎么不明白,扬起拐杖就往顾言身上打,“逆子!!”
“顾叔叔!”李慧突然冲过来,紧紧握住拐杖,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都是我的错,言言,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言扬手给了李慧一巴掌,“滚!”
轻轻淡淡的一个字,却煞红了顾言的双眼,“三天前,我母亲离开后,我去过病房,我什么都看到了!”那一日的病房外,她看到的是李慧和她的父亲抱在一起!!
“言言,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李慧弱弱的,被打红的左脸在秀发飞扬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明显。
“李慧,从现在起,我和你恩断义绝!!”不管什么原因,她容不下这样的闺蜜,更无法再孝敬这样的父亲,看着两人,她声音似牙缝里挤出,“最后,我提醒你们,康诺医院是我外公留给我妈妈的,这一生它要么属于我,要么被我摧毁!”
声音落下,她麻衣‘嘶’的断去一块,一种割袍断义的凛然,像一把无形的长剑,生生刺中了顾士杰的心肺,“言言!!”
顾言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云少卿飞快的叮嘱卓清林处理现场,然后去开车,打算载小妻子离开。
这时‘叭叭’一辆逆行的大货车,横冲直闯的冲出来,似刹车失灵了一样,远光灯所直射的方向,正是顾言倩丽的背影!!
“阿言!小心身后!”
“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