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
沈德太妃这话摆明了向今上暗示乐阳公主的不臣之举。
前世的事已经应验了沈德太妃的话,始光年间的乐阳公主虽然没有走到称帝那一步,但镇国公主府的权势,已经可以笼罩大半个大燕朝堂了。
然而在前世饱尝失败的夏侯昭更加清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言语上的攻击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沈德太妃话说得再狠,也不过是深宫妇人的琐碎之语。夏侯昭的父亲,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话,就对乐阳公主开始防范。毕竟,在神焘末年,如果没有沈贵妃的帮助,他是无法登上帝位的。
乐阳公主显然也很了解这一点,她微微一笑道:“外间这些琐事,由皇兄和我这些小辈来处理就好了。太妃只要在宫中弹弹琴,赏赏花,安享天年即可。乐阳此次出行偶得一西羌名匠所制的凤首箜篌,名曰‘有徊惶’,正好送予太妃赏玩。”
既然方才已经说了狠话,沈德太妃也不再维持虚假的和气,道:“公主美意哀家心领了。只是近年来岁齿渐增,弹奏箜篌这样的雅事,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乐阳公主伸手划过箜篌的琴弦,随意拨出几个音符。即便是夏侯昭这样不懂乐器的人也能听出来,这把箜篌的确不是凡品,不光外表装饰华丽,音质也极好。
她正要再次开口,却见宴席之中站起了一人,笑道:“姑母这架箜篌实非凡品,侄女技艺粗疏,也有一支小曲为太妃贺寿,不知可否借用姑母这架箜篌?”夏侯昭朝着沈德太妃行了一礼,起身后却是看着父亲。
果然父亲已经笑着和母亲道:“我竟不知咱们女儿已经会弹箜篌了。”皇后也十分惊奇,她虽然知道月姑姑也选了一名掖庭的乐师隔日为夏侯昭上课,却没料到短短几日,夏侯昭已经能弹曲子了。她怕女儿莽撞,疑惑地问道:“你要弹什么曲子?”
夏侯昭道:“不是什么知名的曲子,是西羌人的《春鸟》。愿借此曲,祝太妃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皇后见她说得甚有条理,也点了点头。
帝后都已然意动,乐阳公主亦不好阻拦,何况她也看出来,帝后多半也是为了缓和刚刚剑拨弩张的气氛,遂道:“能听到初怀的演奏,姑母有什么不乐意。”
“多谢姑母。”夏侯昭挽裙坐下,将箜篌抱在怀里,指尖轻动,曲声便如流水般趟了出来。
箜篌的琴弦微微颤动,描绘出刚刚解冻的河流,夹着冰凌的水,朝着远方流去;还有展翅飞翔的雄鹰,它呼啸而过的身影,扫去了空中盘踞了一冬的雾霾;而初生的牛犊羊羔们,则成群结队地在草原上欢快地追逐嬉戏;西羌人也骑上马,在草原上驰骋,天青水蓝……
曲毕满座寂寂,还是坐在帝后下首的夏侯明先喝了声彩,众人皆拍手而笑。夏侯昭也不谦逊,团团谢过夸赞,又期盼地看着座上的父母。
圣上“哈哈”大笑,道:“甚是动听。我儿既然如此诚心,父皇自然无有不允。”当即下旨,将庶人郑的幼子,接到天枢宫中交由沈德太妃抚养。
多年后乐阳公主回忆起来,这竟是她那个看上去十分天真的侄女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于谈笑晏晏间,谋划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