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桂花树下,石凳微凉。
沧焉问柚木:“怎么有时间来了?”
柚木喝了口水,说:“长生想邀你去南极山。”
沧焉不说话,低了低头,看不出在想什么,倏尔嘴角挽起个嘲讽的弧度:“他不是一直怨怪我不能保护翩翩么,怎么会突然邀请我?”
柚木咬了咬嘴角:“过几日就是翩翩祭日,他这些年已经认了,想在南极山给翩翩立个坟头。”
沧焉抬起头看着柚木,柚木只觉得这温柔的眼神看着像是结了霜气,沧焉一字一句说的坚定:“翩翩是我的妻,什么时候轮到他给翩翩立墓了?!”
这话逼得柚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口气:“他这些年,也苦,你就让他给翩翩立个碑吧,权当有个念想。”
沧焉只重复说:“翩翩是我的妻。”
柚木心下明白这事是不可能得到沧焉的同意,也不强迫他,心中想到长生那模样也是觉得心疼,这些年来,沧焉和长生就像是第二个清河,万幸他们没有那逆天毁地的能力,不曾做出什么逆天的事情来。
长生,以往那么淡定的人,却是在提及翩翩的时候露出那么疯狂的神色。
柚木抿唇,只说:“南极山留了不少翩翩的东西,就算是你不愿意也去一趟吧,说不定还能见一眼遗物。”
沧焉不说话,只抬头看桂花树,柚木知道,他此番一定会去南极山。
过了几日沧焉开始收拾行囊,带了几身换洗的衣物,还有仙友们送的法器防身,沧焉看着法器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纵然这么刻苦,还是不能有翩翩和长生的修为十分之一。若是当初翩翩遇见的不是自己,若是长生早日对翩翩说出心中话,是不是,现在大家都不会这么苦?
沧焉看着水镜中自己沾染了满头霜华斑驳的长发,心下升起苍凉,纵使相逢,翩翩,你可还能认出我最初的模样。
沧焉还是精心打理了自己,将一头长发用鲛纱绑起,换了身遍布佛印的青衣,那鲛纱还是当初翩翩送与沧焉的。沧焉是仙身,但是法力并不高强,这些防身的还是要准备的,否则遇上大妖,还是给人家送补菜。
出南天门的时候,素以仙子跟了一路,沧焉眼风扫过,无人时说了句:“与仙子本无缘,无需苦苦追寻。”
身后的那个身影微动,不一会,妙曼的声音响起:“我,只是仰慕仙君。”
“我已有妻。”沧焉道。
“可是,可是……翩翩仙子早已羽化归去。”
素以仙子声音清越,沧焉心里一紧。
半晌,沧焉说:“这是我的事,与仙子无关。”
素以还想追,但是沧焉走的脚步坚定又沉着,素以痴痴看了会,终是不上前。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沧焉眸中酝满了水雾。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再了,可是,我心无悔。
南极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漫天冰雪不化,沧焉踏上南极山时,久违的寒冷让他莫名找到一种熟悉感。他走的极慢,南极山很大,用仙法御气也要半天时间,沧焉却不急,他慢慢往上走,冰雪纷飞,落满他斑驳的发。
万年前初来未有多久,翩翩就搬回天界去了,彼时他还不知道翩翩和长生之间有什么纠葛,后来却是明白,原来早在那么久前,长生就告诉了翩翩自己的心意。
沧焉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他眼中并不是一个强弱的世界,初初他觉得翩翩能在自己的园子里给自己辟出个池子可以游动就很好,后来他喜欢看翩翩笑的样子,清明如雨露,并不醉人,直到他对翩翩有了些异样的情愫,他想要的渐渐越多。
翩翩之于沧焉,并不是那倾城倾国颜色,而是想要捧起来怜惜的一朵娇花罢,这朵娇花并不多名贵,却是心底的那一朵。
走到半山腰,沧焉忽然想去那颗楠木树前看一看,翩翩爱楠木,她总是喜欢那种清越的香气。走到万年楠木远处,沧焉看见一个人影,他直觉觉得是长生,除了他二人,还会有谁在此处怀念她。
再走近时,沧焉听到自己心剧烈的颤动,这身影,这身影……
他静静立在原地许久,不曾走近,直到那人影动了动,他才确认这不是梦。
沧焉往前快步走去,开口嘶哑。
“翩翩?”
像是朽木般,不日就将倾塌的心,方才有这样的喑哑哽咽。
沧焉走的踉跄,几步之遥,他又小声唤了一句。
那人影微动,微微转过来,白绫覆额,双眼白雾。
这分明就是日思夜想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