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望城（10）——灭世

    重瑰站在这儿，面前是连接天地的高墙，略微破败,却又富丽堂皇。

    她在这盘桓于恒古的高墙脚下,并不渺小,也不孤单。

    当周身蔓延出花海,由纯白渐变到深蓝,一寸一方,都弥漫着洁净善良的玫香。

    一朵巨大的粉色花朵从她脚底升起,枝蔓藤条从无锋利，抬首望，有金色的光点,那是微小的精灵，长着翅膀,飞舞于云苍。

    天顶，也是高墙。

    真是奇妙的景象,破败在举头处画了一个圈,圈后是深蓝，深蓝上,有银白的月光,那里，一点一点的闪耀着星空的蛊惑，那是，是纯白的精灵，诉说衷肠。

    当破败的瓦砾纷纷陨落，一个圈后套着另一个世界的物象，杂乱，却深邃，勾引着魂魄穿越迷障。

    枝蔓越升越高，像是要穿破高墙。天顶，金色的精灵渐渐凝聚，她们纷纷扰扰，她们匆匆忙忙，她们用白色做了背景，把蓝色变成宝石，又混淆了粉与蓝的汁浆，为万花筒添出紫色的六芒。

    怎么办？还需要金色的丝线为这梦幻的罗盘进行点装。

    聪明的精灵看到了站在花瓣上的女孩，她的命理千丝万线，定能叫这破败的巨轮重复荣光！

    当一条一条无终之线从重瑰身上剥离，再被缠绕在星河之上，盛大的礼乐奏响，这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时刻，重瑰伸手去触碰天顶的金色指针，命运的时刻就此启航。

    看着这一切，重瑰笑了，单纯而美好的笑容，瑰丽的瞳孔闪烁着如同塔菲石一般迷人的色泽。

    她问，“这就是命运之轮吧？真好看。”或者不是问，但身后一定有答案。

    “不跟我回去么。”深紫的祭袍上流转着银色的哀伤。

    “还记得你在时空乱流捡到我的样子么？”重瑰转过身看着女巫，“上一次我都没有找到第九元素，也没炼出贤者之石，却直接跳出了时空。”

    女巫静静的听着，认真而专注。

    “这一次我进步了。谢谢你用一个世界给我做了一场梦。”重瑰走近女巫，轻轻的抱住她，然后将头靠在她的肩膀，“而我也想给你一份礼物啊。”

    接着，重瑰放开了女巫，笑得灿烂，玫瑰色璀璨的眸子氤氲着令人心悸的光辉，只是眨眼间，便转身，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天顶的漩涡。

    重瑰，重归于命运。

    “我的礼物，你拒绝不了的。”

    “你需要的，你必须接受啊～”

    ……

    重瑰睁开眼睛。这是空旷的屋子。这是她的屋子。当一切都夷为平地的时候，她还有她的屋子。她的屋子看起来坚不可摧。

    她抱了抱臂弯之间的小熊，黑如星空的长发铺在简朴的地板上，瑰丽的眸抬了抬，屋子里唯一的陈设——一个三十二寸显示器便有了光亮，不过没有任何声音，只是画面静静的变换着，那是她复原的理想国时期孩子们都爱看的动画片。

    她也想看看。

    像之前那场七年后的重逢，玫站在门外。

    灰色的瞳孔最外的蓝色在阴影下有些发黑，今日，没有阳光的金辉，那原本灰蓝的头发更加晦暗了。静默了良久，他还是推门而入。像一间普通的房子，没有任何危险，与上次相同。

    重瑰依旧直直的盯着那个小显示屏，是忽略或者无视，又或者无谓。玫坐在她旁边，也认真看起了显示屏上播放的动画片，现在正好播放的是《舒克和贝塔》。

    之后有《葫芦娃》，《黑猫警长》，《成龙历险记》，《中华小子》，一部一部，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直看了一天一夜。

    “动画片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重瑰盯着显示屏，眼睛一眨不眨。

    “我也做了几个，夜叉那份请帮我转交给若望，芯片就在显示器侧边，不需要任何解锁，很容易拿到。”

    这是交代后事的说话内容，玫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僵，骨节间都充斥着不自然，他甚至都转不过头，看旁边的女孩一眼。

    “你也可以摧毁他们，当发生过的，都不存在。”

    玫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僵了，全身血液滞塞淤堵，像个枯硬的石人。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但，他确实走到了显示屏旁边准备拔掉那张芯片，只是伸出的手僵持在空中半晌，他也没作出之后该有的动作。

    “真实不虚，永不说谎，必然带来真实。”

    “这便是精神。”女孩笑了，“来自于三千年前的《翠玉录》，也来自刚刚看过的那些动画片。人不应该丢下美德。”

    玫转过头，看着她，瑰丽的瞳孔被厚厚的黑发遮挡着，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原本空无一物如同假象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失去美德的人无法承载精神的力量。末世的人，都承载不起这份力量。所以第九元素从来都无法获得。”

    冷静的阐述着这一切，确实，她说的都是客观事实。人间奇迹，从无说谎，因为机器人少女，在众人眼里，没有人类情绪。

    玫站在那里，他胸腔的心跳不正常律动，他大脑的思绪翻腾却抓不住一条有用信息，他的冷静他的洞察力他的应变力此时此刻全部失灵——都是笑话！从头到尾装来装去傻透顶了有什么可以骗过智慧？人间奇迹指的是人间智慧的奇迹。

    谁能骗过谁。

    “你都知道了。”

    “贤者之石本来就是精神的淬炼，那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物质，可穿透一切，摧坚拔韧，你自然想的明白——第九元素不能获得，却可以融合！在失去完美基因的情况下，融合第九元素便是成为创世神的唯一途径。所以你来到了这。”

    她依旧是毫无情感的阐述，就像，即将死亡的不是她一般。也是，指望她能害怕什么，玫自嘲的勾勾嘴角，这个女孩从来没有变过，亦如当初被一群人活吃，她都不哭不闹。

    “为什么要想要成神？创世之后呢？”

    在她的思维里真是少有的疑惑，她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执着完美基因或者第九元素，所以她问了。

    玫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变强变得不受威胁然后活下去是末世的生存法则，这是所有人潜意识里的逻辑，根本不需要思考。

    “你被保护的太好了。”

    玫给出了答案。

    即使他们生命中存在五年交集，可他们依旧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他变得越来越适合在末世里生存，而她，从来也没学会过人情世故，即使她的智慧无人能及，但有时候，智慧在某些方面也只是摆设。

    而这个回答，对重瑰来说无异于程序乱码，但是这不妨碍她知道，他为了成神可以杀死自己相互扶持的兄弟，也可以轻易了结自己。

    权利和人情，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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