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事,原先在宫宴那一日太子妃赵秋柔说的宴会之后会寻时间让程锦去给她把把脉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之后,似乎也不了了之了,那一日去了一趟长春宫,她与皇后之间的不愉快便已经定下了,这位林皇后,人看起来虽是和善的,但是程锦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已经觉得那位不是一个仁孝娴熟的好皇后了,否则怎么可能会交出秦曜那个四不像的太子殿下。
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楚睿也的确是两日之后便回京了,他似乎变得有些忙碌,程锦不懂朝中的事情,也怠于问他忙碌些什么事情,只是他回来的那一日,好似还不曾回他楚府便急吼吼地来了她的郡主府,待她回房的时候几乎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得半死,自是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待不多久,又被承顺帝一道圣旨,叫去了宫中,连程锦都怀疑了,好好的休战时期,好好的和平时期,这位大元帅看起来,还是很忙啊。
却是不知,一切都是为了九月份的秋猎在做准备。
春秋两场猎事是皇家每一年都会进行的事情,用以显示对上苍万物的感恩,一般来说,春猎是最常的事情,但每隔几年,便会进行秋猎,以表示皇家对于万物的敬重之意,毕竟春日是万物复苏的行为,若是年年都是春猎之举,多多少少会破坏这个世界的生态平衡,当然,如今他们也都还不懂何为生态平衡,却也渐渐有了这些意识。
不过,不论是程锦还是楚睿,他们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那一日旁子瑜说的楚睿的人也想要麒麟火,楚睿的行动能被药王谷知道,药王谷的人出手,自然也会被楚睿觉察出来,不过楚睿却是从来没有在程锦的面前说这件事情,程锦便也不会与他提起,一切等到做好之后,再给他便是了。
而后的几天,当真也传来了如今还住在驿馆之中的拓跋公主的消息,似乎随着在京城居住日久,对于大晟气候表现出来的无可接受也慢慢显示了出来,除了浑身渐渐变得疲软和无力之外,似乎也慢慢什么都吃不下,只是三四日的时间,整个人都变得消瘦了。
承顺帝终于还是因为这个变化,等不到拓跋冶拿着两国和平之事去与他商谈是否要让拓跋丹雪嫁入楚府,而拓跋冶也被拓跋丹雪的状况失去了心神,将她带来了大晟,因为她的要求而将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拖出了一个病体,一个病恹恹的,还被承顺帝请来的太医断定公主不适宜在大晟生活,否则半年之内会有性命之忧的公主,自然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价值。
当然除了承顺帝的派去的太医的说法,西凉那边带过来的太医,也神色紧张地建议,为了丹雪公主着想,应该尽快将她送回西凉。
如此还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这位丹雪公主也是个一不小心便情根深种的痴心少女,虽是病重,甚至已经不能下床了,还是闹着不要回西凉,要嫁入楚家,苦苦哀求,让拓跋冶完成她最后的愿望。
如此痴心痴情非君不嫁的模样,可真是让知道的人,小心小心再相传,最后成为了一场佳话,这痴情的故事已经掩盖了这位公主来到京城之后的种种劣迹。
程锦饶有兴趣地听着宁儿给她讲外边的事情,唇角微微勾起,罢了,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不小心,制造了一则轰动了两国人民的爱情故事呐?”
这是借势要用舆论的口水打得楚睿一定要娶了这位再在大晟住上半年就死了的痴情的丹雪公主啊。
终究是她太过失策了。
楚睿几乎已经在郡主府自有出入的行为,加之某人光明正大耍流氓的行为已经给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生生破坏了他十年之间树立起来的高冷禁欲的形象,早已让宁儿明白了这位大元帅日后在郡主府的身份,因此,一遍义愤填膺,语气不善地与程锦说着外边的事情,小丫头还义愤填膺道,“阿姐,我看那个什么丹雪公主就是居心不良,她自己心慕楚帅,也不管别人对她如何,就这样要死要活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公主。”
公主是如何的,她不知道,可眼前的程锦就是郡主一个,还是位同公主的郡主,郡主与公主,自然没有多少差别,她的阿姐,可是没有那么难堪。
比起宁儿的义愤填膺,程锦倒是显得没那么关注这件事情,“哟,小丫头,出去呆了一些日子,也长了见识了?”
宁儿俏脸一红,她自跟着程锦进入了药王谷之后,便开始接触医药,越是接触,便越是觉得感兴趣,程锦自然也发现了她在医药上的天分,尤其是对药草辨认的能力,几乎比过了药王谷中的许多人,便让她不必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后,出去找一些事情做,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宁儿犹豫了好久,最后在可以时常回来看看程锦的条件中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毕竟比起扶桑与木槿,她能够给程锦的帮助实在是太小了,反倒可能不小心成为了累赘,那可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脸上的娇俏升起,宁儿依旧不平,“可不是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脾性如何,哪里比得上阿姐一分。”
“人家打的是民众的感情牌,咱们不跟她比,除非那位平西王真的想要牺牲自己唯一的女儿来做一件没用的事情,否则,她会乖乖会西凉,好好做她的丹雪公主,好好等一个驸马娶她的,等到下次再来大晟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了驸马的滋润,她便不对大晟的气候敏感了。”
程锦笑眯眯说着。
宁儿见她如此,知她心中有主意,便不再多提这件事情了,还有不到十日便要到中秋了,正是天气转换的时节,德济堂的生意也变得忙碌了许多,宁儿没有与她说多久,便又跑回了德济堂之中。
反倒是宁儿离开了之后,程锦在书房的书柜中翻找着以前无意中看到的一本医术,那上面记载了如何高效炼取药物的方法,她想,或许,她从吸取一些灵感之类的。
待她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便见一个熟悉的墨袍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的软塌上,翻看那一本已经在前两日被她翻完了之后就随意扔在那一处的奇异志。
听到脚步声,楚睿回过头来。
程锦将书放在桌案上之后,方才朝着软塌走过去,看了看已经两日不见了的某人,“大元帅不是很忙么?怎么有时间在我这儿闲坐着?”
“是挺忙的,可忙碌也不及看你来得重要。”楚睿点头,丢开那本被程锦歪歪扭扭画过笔记的奇异志,认真道。
程锦坐下,盯着对面一本正经说着情话的人看了许久,认真道,“楚睿,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禁欲高冷的你。”
主要是某人说情话的时候,可以不要如此一本正经么?
对于也是一本正经说话的程锦,楚睿眼眸之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开口相问,“为何?”
“因为这样我不会怀疑你有精神分裂症,也好控制住我的职业病。”
又是新颖的词汇,可与程锦相处日久,楚睿自然也能根据上下文的意思来理解程锦所说的话。
可是,好像他的注意力,并不是放在这一处,“所以,阿锦,你是在告诉我,你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我了?”
楚睿眼中带和笑意,看着程锦。
程锦轻咳一声,不想理他,看着某人有些得意的神色,知晓自己被摆了一道,不禁怀疑,难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会下降么?
不过她的答案当然是不会,并且很是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词的意思,并非是你所理解的字面意思,只是在相对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我的意思是,我想选择的还是从前的那个……”
可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双眼灼灼看着她淡定的解释的楚睿却是已经出声打断她的话,“我理解的字面意思,又是何意?”
还是那样笑着的语气,程锦看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捂了上去,“唔,长得太好看,我怕我会忍不住扑倒你。”
楚睿终于轻笑出声,拉开她的手,低声道,“阿锦,我一直在等你的。”
程锦瞪大眼睛看向他,而后眯眼,双手似是要掐住他的脖子,“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快把真的楚睿还给我!”
错乱的动作,当然没有掐住楚睿的脖子,倒是她这副模样,让楚睿眼中的笑意更盛了,当然处于玩笑之中的程锦,也很是赏心悦目地看了某人犹如俊美的面庞,其实,这般快意真实地笑起来的楚睿,才是最好看的,毕竟比起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禁欲又腹黑的冰山脸看起来好多了,两人相处,虽然她欣赏他那种时候的运筹帷幄与高高在上的天然气度,但是任是谁,都喜欢日日对着这样带着暖意的面庞相处,于是程锦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后多笑些。”
楚睿眼中笑意不减,“好。”
末了,程锦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神色一变,却是盯着楚睿的那张脸看了许久,而后在楚睿疑惑的目光之中,眯了眯眼睛,语气幽幽,“还是这张脸带来的祸害啊,大元帅生得这般颠倒众生万人迷恋,连西凉的丹雪公主都要宁愿死掉也要非君不嫁了,痴情的程度,感天动地啊……”
绝对是称不上善良的语气,却是让楚睿被她盯得眉心一跳,拓跋丹雪之所以会如此,还不是拖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福,在拓跋丹雪想要给病中的程锦找茬反倒被伤了一身离去之后,程锦便进入了炼制某种药物的迷恋之中,练成之后,想要小试牛刀,于是那位被她深刻记住的丹雪公主,便成了活生生的巨型小白鼠。
程锦表示,结果让她很满意,可以批量制造,以备不时之需。
楚睿看她眼中的不虞之色,试探开口,“不若,你将它刮了,日后便不会再有人觊觎了。”
“你完了楚睿,为了一个公主的爱,甘愿自毁容貌。”
楚睿却是唇角一扬,“我只舍得为我的公主自毁容貌,当然,若是毁了,怕她日后没了看头,弃我而去,反倒是人貌两失,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去毁了别人的,至少还要借助这副相貌来留住她。”
程锦被她意有所指的话弄笑,楚睿真的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她睨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大元帅也如此油腔滑调能说会道,莫不是碧落阁去多了,学了许多?”
提到这一茬,程锦觉得自己失策了,眼前的这人,分明是招惹桃花的主,她是不是太早就跳进坑里了,尤其是她还记得很久以前,碧落阁见面的那一次呢,“哦,据说,碧落阁的魁首都跟着大元帅来了京城了,大元帅可真是享尽了齐人之福啊,后有萝烟姑娘,前有拓跋公主,中间可还有一个含之郡主呢,就不知道大元帅更喜欢哪一个呢?”
楚睿终于受不住程锦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模样,额头突突跳,这一切,似乎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只是,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楚睿将搁在两人中间的小几拿开,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都没有了间隔,楚睿方才靠身过去,将她往怀中一带,在程锦脖间蹭了蹭,“我只喜欢如今发着一身酸溜溜醋味的这个。”
程锦也有些觉得自己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敢说我酸?”
“不,香喷喷的。”
“那不是酱烧蹄子的味道么?你说我是猪蹄?”
楚睿听着程锦明显是有意要无理取闹的话,知晓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得一手捏住她下巴,转到眼前,不由分说,以唇堵住了那张嘴巴。
日光明晃晃的白日,两人就如此在敞开着大门的屋中,不由分说地亲热,直让因为楚睿的到来去端了茶水过来的扶桑,在走大门口的时候,直接被吓住了。
所幸她也是一个手巧灵活的,只是见着屋中那般,心儿颤了颤,又端着茶水,红着脸,离开了。
可她发出的声音,倒也让屋中的两人听见了,程锦终于挣扎着分开两人,虽说她还不至于害羞到何种程度,却也真的不至于被观摩了还能安然如素。
只是看着被分开之后程锦脸上升起的热烫晕红,楚睿明显是比她要镇定多了,加入忽略了他耳尖泛起的淡淡的浅红色的话。
可他依旧带着一股喑哑低声道,“看你这张嘴还不安分。”
程锦瞪他一眼,“我说的是事实好么?”
楚睿自是不会隐瞒她许多事情,“萝烟是楚府留在江宁府的暗桩,拓跋丹雪的事情,你不是已经斩断了?至于殷含之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程锦当然知道,并且知道楚睿并不会对着三个人如何,萝烟自是不用说,另外两人也是一厢情愿罢了,不过,这种自己养的白菜被被人惦记的滋味,当真是不舒服啊。
程锦只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楚睿一眼,“我知道了。”
楚睿自是知晓她的心思,不免笑道,“若是你早些下手,程谷主亲自出马,还有别人什么事情?”
“这么说来,大元帅好似很满意呢?”程锦抬眼看他。
午后的时光,两人便是这般在挥洒了点点阳光的屋中,好似打情骂俏一般,与楚睿而言,是难得的放松的好时光。
这些年,战场生活的厮杀,回京之后不断被猜忌,不论是在何地,似乎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可自从程锦出现了之后,他却是感觉到了遗失了多年的那种感觉,似遗失了多少年了呢?大概,在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在被告知他的父亲战死在北部的战场的时候,在她的母亲也逝去之后,这样的时光,便被深埋了。
程锦的出现,就像是一道港湾,让他漂浮不定的日子好似找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她的欢闹、活泼、冷静、肆意、甚至光芒,都像极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被他尘封在记忆中的小少年,如光如火,张扬明媚,让他忍不住,控制不住一般地想要靠近,想要呵护,想要维持这份可贵。
对于程锦这句更多是打趣,没有明显生气的话,楚睿也不接下去了,只是环抱住身前的程锦,闭了闭眼眸,神色之中却从未有过的放松之色,在她脖间亲昵地磨蹭着,带起了一阵痒痒麻麻,“阿锦……你好暖。”
程锦唇边一笑,也没有躲开他的磨蹭,“你也暖……”
“不,我好冷。”话语之间带有一些少有的执拗之意。
程锦伸出手臂,在他发顶拍了拍,“好了好了,乖,以后我暖你,不冷了。”
语气好似哄着小孩子一般,楚睿听着,却是在她脖间低低笑了,可程锦背对着他,并不知道,身后的这个男子,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之色。
多少年了,那个偌大的楚府,只有他一个人,冷冰冰的,如同一个冰窖一般,楚家降了又升起,楚睿的名字,也在权力倾轧之中被道了又道,逐渐变得不一样了,可所有人都看见了如今光鲜而重权在握甚至引人忌惮的高高在上的楚帅,却极少极少有人知道,这个男子的蜕变,经历了多少风霜寒雪。
直到一个人,从里到外,都变得冷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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