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戒指里的老爷爷

凌云天资聪颖，但更多是在修炼方面，对于人情世故并不通达。甚至于，由于长期埋首修炼，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显得十分笨拙。

    他不明白，从前对他敬仰有加的子民，为什么会对他怒目相向？仅仅因为他使用了天字一号修炼室？可这间修炼室，原本就是舅舅特意为他建立的啊……

    许清晏比凌云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他指点道：“告诉他们，你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修炼法门，他们或许就不会如此激动了。”

    凌云对许清晏的话深信不疑。在他看来，晏师是父亲的故交，曾为了保护父亲牺牲性命；他曾摔下戒指，晏师不因他的轻慢而恼怒，反而传授他绝世功法。晏师是世上，唯一一个他甘心称为“师父”的人。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凌云高高举起手中的《乾坤大力诀》，宣布道：“我找到灵脉碎裂也能修炼的功法了，我不是废人！”他的声音慷慨激昂，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味道。

    短暂的沉寂过后，修士纷纷走上前来，观摩这本神奇的功法。他们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功法，居然连废人都能修炼？

    在古罗界，为了一同抵御兽潮，人族之间，对于功法一向持分享态度，所以他们的行为并不算失礼。

    紧接着，他们爆发出哄堂大笑，只因凌云手里捧着的那本功法，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和街边随处可见的、十块灵石一本的《大力诀》一模一样！

    “他拿着《大力诀》唬谁玩呢？这种连六岁小孩子都不屑修炼的垃圾功法！真是丢他爹的人。”

    “你们说他是不是疯了？难怪尹怀雪不要他。不过换我，可能也会疯，毕竟原本是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变成废人，谁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照你这么说，咱们是不是还得为他负责？可谁也没求他留下来保护天目城啊，这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疯不疯我不知道，但他傻倒是真的。凭他从前的资质，百年之内，元神可期。我要是他，肯定逃开兽潮，城池没了可以再建，灵根碎了，大罗金仙也回天乏力啊！”

    围观的修士从储物袋里，随手掏出多年前购买的《大力诀》，扔在凌云面前。凌云发了疯一样地对照，睁圆的双眼里满是血丝，看起来格外瘆人。

    不管对照多少遍，结果都是一样。许清晏给他的《乾坤大力诀》和人人都有的《大力诀》，完全相同。

    他险些跌倒在地，周围人的奚落和指责，如同海水一样，无情地挤压着他，他只能手足无措地叫着：“晏师。”原来并没有他能修炼的功法，如今的他是完全的废人，他害得父亲颜面扫地了吗？表妹离开他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许清晏如今的情况，并不比凌云好上多少。凌云如今所面对的情景，和当初的他，何其相似！他们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别人的性命。被救的人谈起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反而全是谩骂。

    那个时候，系统出现，把许清晏拉出了泥沼。现在呢？系统所提供的、用光了积分才兑换的功法，居然是一部垃圾功法！

    那么系统可信吗？系统所说的重塑肉身是真的吗？严格来说，从前他对系统一无所知，如今对系统所有的认识，都来自于系统的一面之词。

    假的，都是假的吧！什么主神，什么任务，都像是这本《大力诀》一样，是个笑话。

    他在做什么啊？被系统传送到这里，接受莫名其妙的任务，他根本不理解什么是中千界域，古罗界、兽潮、功法……对他来说更是全然的陌生。

    人们口中所说的语言，尽管在系统的帮助下，许清晏能够理解，但归根到底，仍是他从未曾接触过的怪异语调。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修士，陌生的界域……许清晏唯一熟悉的，只有凌云此时的处境，和他曾经相似的孤立无援。

    他忽然理解了，尹怀雪所说的牺牲品——他们就是祭祀时，宰杀了用来祭天的牛羊。人们或许对天神心存敬畏和感激，对于被宰杀的牛羊，却只会嘲笑它们的愚蠢。

    在这一刻，许清晏对凌云完全感同身受。凌云不再是任务里的攻略对象，而是与他同行的友人。糟糕的是，他无法将凌云拉出困境，非但如此，还被凌云拖着，一同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本是一身鲜衣的少年，脚步是那样的沉重。他佝偻着身体，像是背负着无边的苦海。“废人，活着有什么用呢？”尚在变声的稚嫩嗓音里，是与之不符的沧桑，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许清晏受到感染，“或许虚无才是我们的归宿。”在虚无里，没有永无止境的谩骂，世界是一片祥和。

    尖锐的电子音响起，任务完成度骤然跌至0，一心求死的许清晏，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投向闪烁的任务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