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青回过头,支在地上的剑被拿起扬手一挥,绿液瞬间便挥去大半。
刃光一转,直指他喉间。
耀磬深绿的眼眸忽然聚集了一股晶莹的水珠,望着她颤声。
“杀……了,我吧……”
他亲眼目睹自己师傅被妖魔附身,又在混沌中迷失了自己。
天不诛他,他也不许自己苟活。
骤然狂化,他未淌尽泪水的眼睛又被那深绿沾染。
绀青往后一跃,握剑重现于云雾萦绕的空气中。
只是,迟了片刻。
“小姑娘,对敌人心慈手软可不行。”
陌生而又似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滴清澈的水珠忽然没入平静的湖面一般,牵出一圈又一圈涟漪,由远及近扩传到绀青耳畔。
四周缱绻氤氲的流云倏而聚齐,一道白光闪过,耀磬被一分为二。
“啊——”
随之,耀磬化为灰烬。
绀青眼底的光色一闪,望着声源处久久没有回神。
云雾中光线的反折勾勒出一个身影,银袍徐徐而出,似是师傅带她去四极天上看的极光,午夜间灯半昏暗时极致落幕的光影。
只是,她还不知如今步入视野的人,竟是那位仙尊,墨御辞。
从前那位照顾她一月之久的人。
在望到绀青的那刻,墨御辞漆黑的眼瞳里仿佛被注入一道明澈的光。
如和煦的暖阳映在了瞳里,却又渐渐扩散开来消失在边际。
记忆回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花池中轻唤着他的名字,百花的香味被风扬起沁入鼻间直落心底。
一瞬间,那女子的模糊的笑靥竟然在绀青的脸上渐渐重合清晰。
“你长大了。”墨御辞凝望笑道。
那一别已然十年,如今这白衣带血的女孩,透澈得像是一块红玉,刚好嵌入他的心窍。
从前如此,现在更如此。
“师傅!”
绀青却是掠过他的柔情,捕捉那袭白衣。
人群中白七玹回头,见她平安无事,微微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舒缓。
一阵芬芳花香过,涟仙君亦是同那师徒二人擦肩而过,眼底晕开星点笑意。
良久,墨御辞徒留原地。
终归,她是忘了自己。
……
药殿-
灵童子的伤已无碍性命,绀青候在床沿,一手支着自己的脸,百般聊赖。
受伤的楚荞和渝仙也没有了性命之忧,在瑶池的仙殿休息,师傅白七玹在方才便被子雾玄仙邀去继续群仙会议,听说没个三天两夜是回不来了。
在她思绪放空的片刻,仙木而制的门上因敲击而传来清脆的响声。
绀青匆匆起身前去开门,本以为是师傅回来了,却没想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
门内的光映在墨御辞漆黑的眼中,他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些许的绀青,似笑而非。
“你是?”
绀青礼貌地让出一条路来,有些拘谨。
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她从小到现在,确实没见过如此英气的人。
师傅白七玹在自己心中占了不少位置,但若真的要同眼前这位仙人比起来,师傅也微逊三分。
绀青不知,今天自己这一见的正是那位名至东荒无极,举世无双的战神殿下。
“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仙尊启唇,眉间是柔意淡淡,记得那时候,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甜汤。
绀青面露喜色,连忙将那碗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莲子羹从木案上拿了下来。
“请进来吧。”
她带着细微欣喜请道。
墨御辞走至床沿探了探灵童子的脉搏,将一道仙力注入了他的额间,祛净了他体内余留的妖毒。
继而他转身走向绀青,在她身旁空着的一张白玉椅上坐下。
不知是因这几日都在忙碌抑或是净池一战,她那张清淡素雅的脸上染了一份倦意,有些苍白有些疲累。
却不知为何,如沾着初露盛放的白摩花,轻飘洁白,极入他心。
这就是从前的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