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昏睡,没有一次是醒过来的。
送去医院看过了,医院回复是,回家再待几天吧,平时没怎么疼孩子趁着不些个时日,好好回补下。
傅政亥去看的时候,屋里的凌乱倒放的家私都安放好齐整。
屋子有些笼昏,开了下灯,才感觉没这么昏沉。
床上的那个人合着眼,脸上包扎了半边,眼角依旧青紫着,白净的脸上几处的破损。医院里说他面堂骨被打折,身体多处骨头断裂,肌肉存在长时间冰冻的皲裂和冻伤。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小时候的模样长开了一点点,只是眉目俞加得有些寡清冷淡。
作为父亲的他,坐在自己儿子的病床旁,他难得一次地为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突然要离去的儿子,轻而缓地、带着父慈般地掖了掖被子。
他看向昏睡的孩童,柔声地最后一次,“我叫了你表姐过来。明天,她应该就到了。”表姐去了外地上学,赶过来估计要两三天。
藏在门后的傅有枝听着和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委屈和不快。
忽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有枝。”
父亲看到他了?!
傅有枝转身就想夺门而逃,没想到,傅政亥比他更快一步走出来,提住了他后背的衣服。把他抓到自己身边。
傅有枝难得的神色惊恐,转过身体,胆怯看了下父亲。
“你来这里干什么?”
傅有枝怯怯地扯了一句话出来,“我来找哥哥玩。”
傅政亥说,“你哥哥快死了。”
傅有枝装作惊讶,虽然他早就听过仆人都在说。他脸上佯作难过的模样,“啊,哥哥……他,我不舍得哥哥走……”说着,就要小声抽泣起来。
傅政亥稍冷的目光流返在自己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身上,他拍开傅有枝要去擦眼泪的手,“装什么,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傅有枝震惊地抬起头,他还以为自己平时表现得多好,友好和睦,嘴甜乖巧,大家眼里的人夸人爱的小少爷。但在他老子面前,不过就那么一个一眼看穿的龌蹉的内壳。
看着自己儿子那痴楞住、惊恐害怕一点点漫上的脸孔,傅政亥却止住了他,“我不会告诉别人。”
傅有枝紧张害怕的表情终于缓了下来。
傅政亥接着道,“出去玩,别再来你哥的屋子了。”
傅有枝疑了一声,“为什么?”
傅政亥看了下傅有枝,那张稚嫩的,有些与自己模样相似的脸庞,“你哥死了,鬼魂会在这屋子里,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傅有枝听完后,后背直凉,悻悻地跑出了屋子。
过了一天,小表姐回来了。
傅有枝想过去抱小表姐,却看见小表姐哭红肿的眼睛,小表姐轻轻拉开他,说要去看哥哥。
小表姐就直接穿过后院,去那间屋子里。
傅有枝跟在身后,走到门口,害怕了一会儿,便走到房间的窗户下,在那儿听着。
小表姐扑地一声又哭出来了,止不住的哭声回旋在屋子里,有几丝飘出了窗户。
傅有枝听着那悲伤凄清的哭声,仿佛回到了那天小表姐心爱的狗死去那回,也是哭得百般断肠。
窗外水湖边停有几只野鸭子还是鹭鸟,被惊得扑了扑翅膀,又飞起来了。
傅有枝挨在墙角,一点点地去听屋里面小表姐的声音。
“表姐知道上次你不是故意喂狗狗的……不怪叶叶的……”
“叶叶快醒过来吧,叶叶醒了表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表姐哭得柔弱如柳,肝肠寸断。
傅有枝听得心被紧紧揪住地那样疼,他趴上窗户边,看见小表姐那泪水淌在下巴上的模样,格外犹怜。
床上的傅有叶依旧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面容有几分雪的颜色。
再到夜里。
傅有枝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大人早安排让人在他吃完后带他回屋房里去睡觉。
路过曲径走廊,傅有枝问牵着他手的仆人,“大人们都干什么去了?下人也不在。”
那个牵着他手的仆人说,“你哥哥今晚要走了,大人都去看他了。”
“什么走啊?”傅有枝有些害怕,“你们怎么知道他要走了?”
“他今晚好像醒来了一次,大概是回光返照吧。”仆人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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