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自己的那部分经历,欧阳便把真相猜了个大概。
欧阳出宫之后,原本准备自行了断的兴和帝暂停了这项行动,转而写了份退位诏书,让汪九龄给戚云恒送了过去,并以此为条件,请戚云恒给京城和皇宫里的遗老遗少们留条活路。等汪九龄携诏书出宫,兴和帝便去了欧阳所说的秘室,将自己藏身其中,这才导致了之后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据我所知,前朝的皇宫里应该是没有密道的。”欧阳谨慎地提醒道,“前朝的开国皇帝是个相当狂傲而且自以为是的家伙,曾给子孙留下诸如‘君王死社稷’这样的训诫。他所留下的起居注里也曾提到:皇宫里不设密道,不留活路,国在则君在,国失则君亡。若兴和是个听祖宗话的孝子贤孙,就算有逃亡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在人世上苟且偷生——当然了,也不是每一代的成帝都能那么听话,保不准哪一代就阳奉阴违,在皇宫里鼓捣了点什么。”
“密道这东西,我还真就没有找到。”戚云恒苦笑,“通往此地的密道还是趁着修缮泰华宫的时候才挖出来的。”
“难怪你每次过来,衣服上都沾有土渣,原来是新挖的。”欧阳嫌弃地撇了撇嘴,“对了,既然你入宫的时候未生波澜,那前朝的起居注、典籍、账册就应该还在,不妨找人仔细查阅一下,兴许能够从中看出些什么——毕竟,密道这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起码也要有人去挖,挖出来的土也要有地方处置。以前朝史官那种连皇帝打个喷嚏都要记录下来的习惯,只要动了土木,就必然会在某些地方留下痕迹,只看你有没有耐心把它从文献堆里找出来。”
“嗯,这也是个突破点。”戚云恒点了点头,随即感叹,“若那占卜之术真的灵验就好了。虽然兴和是死是活都已无关痛痒,但有个确定的结果,总能让人了却一桩心事。”
“占卜?”欧阳立刻挑眉。
“重檐放心,此人姓沈,乃是宫中供奉,正正经经的修道之人。”戚云恒知道欧阳对那些道人、方士之类的所谓高人一向都怀着不以为然的态度,赶忙出言解释,“他的来路是绝无问题的,并非那种坑蒙拐骗的欺世盗名之辈,只可惜并不擅长占卜之术,只能占出一个‘已逝’的结果,具体如何,却是推演不出。”
“宫中真有那种传说中的修道之人做供奉?”欧阳故作好奇地问道。
“你听说过?”戚云恒反问。
“听说过,但没见过,也不太相信。”欧阳坦然承认,“据说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皇家和宫廷不被邪魔入侵,但要是他们真有那般本领,前朝又怎么会呼啦啦就亡掉了呢?”
“因为他们保护的只是皇家和宫廷,不是朝廷,更不是一国之气运。”戚云恒倒是没对欧阳竟然知晓此事而感到惊讶。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庆阳伯府乃是前朝开国时册封的勋贵,知晓一些宫廷秘闻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欧阳早年的时候又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很可能闲聊时曾听兴和帝提过那么一嘴。
欧阳这边却是有些气郁。早知道戚云恒这么不把法师当回事,他何必费心费力地又是铺路又是搭桥,直接拿好奇心做借口发问就是了!
但不等欧阳真的去问,戚云恒的注意力就被一旁欲言又止的魏公公引了过去。
“魏卿可是有话要说?”戚云恒挑眉问道。
“奴婢……”魏公公依旧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戚云恒催促道,“皇夫又不是旁人。”
“回陛下,奴婢只是忽然想到一事。”魏公公这才一脸慎重地解释起来,“陛下不是想为几位殿下验明正身吗?奴婢想着,或许沈真人那边会有法子。”
戚云恒立刻眼睛一亮,旁边的欧阳却是微微一怔。
——庄首那家伙竟然把暗示下在了魏公公的身上?
——能耐啊!
欧阳一边腹诽,一边偷瞄了戚云恒一眼,谨慎地没有插言。
戚云恒却是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很快站起身来,转头对欧阳道:“我要与那沈真人就此事谈上一谈,重檐可欲与我同往?”
“还是算了吧。”欧阳立刻摇头,“我对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还是有些敬谢不敏,更何况你要谈的事也不适合我去旁听。”
两名修者之间的距离一旦低于某个下限,他们身上蕴藏的灵气就会发生只要是修者便能感觉到的共鸣。欧阳虽然听说过敛息匿气之法,但至今也没有找到修习的门路。这样一来,一旦他跟那位沈真人见了面,免不了要起些波澜——就算不被看破真身,也肯定会被误以为是同道中人。
权衡利弊,欧阳觉得他们两个还是暂且不见为妙。
戚云恒也没强拉欧阳过去,只拉起他的手,拍了拍,“午膳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等到晚膳再来陪你。”
“不陪也无所谓,我又不能拿你下饭。”欧阳翻了个白眼,对戚云恒哄孩子似的语气很是不快。
戚云恒笑了笑,没再多言,带着魏公公从密道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