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乱,需要静静。
“不要胡思乱想。”他洞悉她的一切,犹豫了下,在她眉心极轻地亲了亲,压着嗓音道:“裴允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否骗你他手臂伤痕皆是因我之故?”
“……他的不安分全写在脸上,我不过稍作惩罚,却被惦记上了。”
夏侯锦蹙了眉,面上现出一抹忧色,抬起德晔的脸攫住她的眸子,“表妹想想,这样的人,如今成了我大晋心腹之患。若再相见,难道不该以命相拼?”
一番话毕,留下让人思考的余地。
“裴允如今那点伤势,且死不了。他好得很,迟早会压制殷帝吞下整个大殷,阿卷还要为这般一个敌人而担忧么?”
他似忧心忡忡,叹息道:“裴允将为兄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此番为救出表妹,却又将他重伤,孰是孰非,阿卷万不该走偏了路——”
她满面不安,夏侯锦摇摇头,踅过身。
甫一转身,却徐徐扬起了唇。
她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只消讲清利害关系,必然不该再惦念着裴允。
当年在晋宫,表妹初来乍到,她是宁帝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是大宁的宝贝,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
他却曾无意间,留意到那年仍是少年的裴允望向表妹的目光。
裴允是个怪物,阖宫都知晓他是顶替兄长而来。一个被皇族抛弃的人,镇日死沉着一张脸,仿佛世间万事皆不入眼。
夏侯锦却几回都发现他缄默望向他的小德晔,她在阳光下踢毽子,欢声笑语,笑起来的眼睛是弯弯的月牙,绯色裙襽翻飞,看起来就好像长在盛烈的玫瑰里。
这支玫瑰有刺,没多久,小德晔竟自己找了裴允的茬儿……
方引出后来的事端。
夏侯锦向来是成心对付裴允,他有理由怀疑他对德晔的动机。难道不是么?看穿一个人没有那么难。
……
殷军探路的先头小队在边鱼城外密林子里停下,后排四个鸟铳手把鸟嘴铳从背上取下,架好。
队长观察着地势,忽然比了暂停的手势,其余人立时会意,将擒住的晋人提留起来迅速后退。
靖王从参天的古树后步出,那晋人前一息还挣扎得厉害,打眼一看见靖王,忽而僵住了身体,须臾面如死灰起来,只是望住他。
“你还记得孤。”在这越来越冷的天气里,裴若倾却比这糟糕的气候还恶劣三分。
晋人显然遭受过毒打,但他不知想到什么,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啐了一口,“我呸!裴允,你昔年在大晋过得像狗一样,如今怎么着,我、我会怕你么!”
“你不必惧怕我。”
“你心里在想,你说不说出边鱼的城防,你都会死在我手里。”
他抽出章路递来的匕首,削铁如泥,那刀尖一下抵住了晋人的喉咙,将他颤抖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你是对的,你确实会死。可你并不真正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