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了,恭恭敬敬行礼道:“父亲大人,二十六殿下。”
纪良微笑受了礼,晏斜却自顾自地喝茶,看也不看她一眼。
知道她们前世不对盘,自然也不会去问什么:你姐姐在干什么呀的蠢问题。
秦黛玄是过来与纪良报备神威军公事的,说了两句,便不自觉地朝晏斜那里瞟上几眼,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在妹妹房中撞见了他,便总觉得心中多了份莫名的惦念。
哪怕他总是对自己冷眼相看,说出口的话也那么难听。
可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印象中,他并不是这般心思沉如深渊的人,幼时一面之缘,那男孩笑着送给她一只芍药花,笑容之明亮,足以融化百丈雪原,仿佛手里捧着的不只是一朵花,而是他的整个世界。
再见时,那样的眼神便不再是自己的了,秦黛玄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心底便又泛起了几层波澜。
因为哪怕是现在,那人不再笑,也不再傻乎乎送花给她了,在遭受倾轧之后,他的眉宇仍旧是那般清艳绝尘,面如冠玉,大抵万里江山都在他的眼眸之中,所以周围的一切才会瞬间黯然失色。
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说的便是这样的男子了。
注意到养女的眼神,热衷于搭红线的纪良轻声咳了一下,出声道:“我这二女儿,虽不比流云温和贤淑,也不算差的。”
晏斜仿佛并没有听见,望着东边,又有些微微的出神。
秦黛玄似乎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折辱,当下便怒道:“殿下目光深远,自然是瞧不上我这等死人的。”
纪良听不懂,晏斜却是能听懂的,她是在讽刺自己那日那句“可能早就死了吧”。
晏斜眉宇微蹙,转过头来看着她道:“人生在世,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自知之明,秦姑娘,你很厉害了。”
秦黛玄哪里料得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当下气极,杏眼怒视,扔下手中文书便跑走了,裙摆拖在地上,带过一阵疾风。
“殿下见笑了,”纪良无奈地捡起文书,叹了口气,“我这二女儿就是这样,性子刚烈,凡是都爱钻牛角尖。”
晏斜笑了笑,原想回答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目光转了转,朝东边又看了一眼。
流云,还是不肯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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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百里巷。
这条巷子位于里街南侧,两边商贩小摊鳞次栉比,一株古榕树下,便是秦黛玄常去的酒家了。
每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来这里打酒喝,且从来不带丫鬟。
酒后容易吐真言,她怕自己那天不小心说漏了嘴,便要除去身边跟随多年的婢女了,哪怕心再狠,终究也是不愿的。
况且她本身武艺傍身,一般角色都能解决,带个丫鬟反而累赘。
暗处有人悄声说话。
“原以为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今日便中标了。”
“都说你运气好,看来确实不假,这下王爷可要大大赏赐我们了。”
“嘘,先别说话……也不知药量够不够。”
一坛酒下肚,秦黛玄的眼神仍旧是清明的,抬起头,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燕国的明月,故乡的月亮好像也是这般又大又圆的,不同的是,在这里看到的月色,好像更要朦胧一些,许是她喝了酒的原因吧。
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为自己这别样的人生而笑。
寻常的女子,有几个会像她这样,自幼背井离乡十几年,背负着为国家窃取最高军事机密的责任,从面部表情、到体态性格,再到身穿男儿铠甲,刀尖舔血,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彻头彻尾改了十几年,她已经不记得原先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会女红,不爱舞蹈,不喜描画。
到头来,连莫名其妙的少女怀春心思,也成了她从来没学会的东西。
她这是怎么了呢?
又是一坛酒下肚,难得彻头彻尾地醉了一次,秦黛玄托着腮,突然觉得眼前有些黑,或许今日喝得实在太多了吧,还是尽早回去,万一暴露了燕国细作的身份,她这十几年的隐藏便是白忙活一场了……
为什么越来越黑了呢……
恍惚间,好像觉得自己飘起来了,秦黛玄浑浑噩噩地想着,难得醉一回,难道要飘回故土了吗?她的亲人,她的师父、师兄,可还记得她吗?
眼前始终是黑的,双手不知怎么背到后面去了,倏忽之间,好像有人轻柔地解开了她的衣带,双手探入,冷风飕飕灌了进来,吹得她胸口冰冷。
秦黛玄头皮一凉,霍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