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空中,右肩便突然配合地迎来一把长剑,钟衍迅速侧身,刀尖刺破了他的衣服,渐有刀刃破肉之声。
纪流云连看也不看一眼,几乎是玩命地朝晏斜狂奔而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晏斜立刻伸手去接她,火红的枫叶披风被风吹起,漂浮在空中,钟衍伸手去抓纪流云,却只抓到了披风的一片,大力一带,那本来就脆弱的披风便被扯散了一大半,红成残阳的枫叶便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就像一开始,它们被人捡起来时的那样。
纪流云被晏斜拉到了身后,一切方才安定了下来。
钟衍站在原地,粘稠的血液渐渐从肩上滚落下来,让人胆颤心惊。
可最心惊的不是他的伤口,而是藏在面具之下的,他的眼神。
……
“五年前的一个冬夜,是我和他相遇的第一天,那年的卫将军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他对我一见倾心,发誓今生今世非我不娶,我见他实在可怜,便与他私定了终身。”
“我之前还觉得你用针,一定是个阴险狡诈之人,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贤妻良母。”
“你做的酱猪蹄味道很不错!请继续努力哦!”
……
原来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大概是心底残留的一丝幻想被她狠狠击碎了,留给他无尽的失望,钟衍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东西在燃烧,在翻滚,而后,只剩下一片难以言说的冷漠。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毕竟他一开始就是居心叵测的接近她,哪怕他最后改变了主意,也改不了他最初的别有用心,大概,假意的人都不配得到真心吧。
钟衍看着躲在晏斜身后的纪流云,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小妾姑娘,要回家了吗?”
“是的。”纪流云道,“我觉得回家特别好,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特别好。”
钟衍笑着答完,侧身便越出了窗户,动作迅捷如豹,瞬间不见人影,晏斜手下的人立刻追了出去,可对方从几间民宅上头飞快掠过之后,便进入了一道小巷,动作利落,行云流水,然后便再也不见踪影。
晏斜没有去追,而是转过身,看向身后怅然若失的纪流云,不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说道:“回家吧。”
“嗯。”纪流云转身出了客栈,因为有官兵突然闯了进来,客栈胆小的人大多都吓得躲出去了,所以四周寂静无比。刚超前迈了一步,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
低头一看,纪流云的脸色突然白了,朝后急退了两步。
地上躺着的那个尸体,正是前几日与她打赌,钟衍哪只脚先跨进来的阿飞。
此刻他躺在地上,脸上早就没有了生气,眼珠子依旧瞪着,却没有了神光,早上还给自己做酱猪蹄的活生生的人,此刻就已经死了。
他大概没有想到,正是他给出去的银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大概也不会知道,他做的酱猪蹄其实很好吃,就是盐放的太多了。
而一旁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有些还是给她捡过枫叶的人,相处了那么多天,早就产生了感情,纪流云悲痛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时间觉得心里憋得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揪。
这就是国仇家恨,这就是乱世中难以跨越的鸿沟。上一秒是朋友,下一刻就是白骨森森。
她过了太多天逍遥的日子,一叶障目,以为可以平安度日,然而这些尸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当年那个腥风血雨的年代。
他们没有做错,他们是为了燕国卖命,执行上级的命令,深入大昱。晏斜也没有做错,他只是在自己的国土上杀死几个燕国来的细作。
错的是这个时代。
“能好好安葬他们吗?”纪流云小声道。
晏斜没有答应:“厚葬燕国细作,你想让我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吗?”
纪流云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刚触及她的目光,晏斜心底便是一声喟叹,同身边的人道:“你去办吧。”
他终究不敢拒绝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