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老爷回来了!小姐不去迎接吗?”
纪流云一个鲤鱼打挺,穿着中衣中裤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你说什么?”
灵芝还没有回话,纪流云就飞快套上青色长褙子和下裙就要出门,被灵芝急急拦住了:“小姐您就穿成这样出去吗?这般朴素,倒叫人瞧了笑话。”
“很朴素吗?”
灵芝抬头瞥了一眼那虽然素雅但毫不起眼的颜色,艰难地点了点头。
“非常好!”
纪流云飞快穿鞋,灵芝又抢着为她梳发,好在她们家小姐还没有嫁人,不需要盘那般复杂的发髻,“小姐,这簪子如何?”
纪流云看都不看,随手就拔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妆奁中,“你今日怎这般多事。”
灵芝连忙住了嘴。
纪流云收拾好了之后便冲出了府门,灵芝又在后面忙追着喊:“小姐,不用等姨娘一道同去吗?”
“不用了——”
纪流云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是晌午,日头毒辣,还好今日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倒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带着纪府的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没等到父亲,却等来了一群嚼舌根的百姓。
“那便是强吻二十六皇子的纪氏了,果真是仙人之姿,比起湘妃也是不遑多让啊。”
想起前世走索的时候,底下百姓们一个个喊她大婶,纪流云就跟吃了鱼刺一样难受,同一个人,截然不同的评价,究竟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听说这就是纪大将军的独女啊,真是端庄秀美,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是什么鬼,你才一表人才,你全家一表人才。
“纪姑娘。”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纪流云愣了一下才回过头,刚看清对方的面容便忙跪下请安:“十七殿下安康。”
这位贵妃娘娘所生的皇子似乎十分听他母亲的话,让他多接近自己就真的在认真地接近自己,抛去这个相亲的层面来讲,其实十七皇子的相貌确实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贵妃年轻时候便是遇州第一美人,她所生的皇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快快请起,令尊大人凯旋乃京师一大盛事,文武百官相迎,你又何必如此多礼呢。”十七皇子晏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语气温柔,“此处风大,纪姑娘不如去上头避一避。”
“多谢殿下美意,流云未觉有恙。”
纪流云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文武百官们,前方似乎还站着几位皇子,母妃都是有地位的,并未见到晏斜的踪影,也是,他上一世就不喜这样的场面,纵是陛下要他来,他也不会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纪流云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还未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失落,远处似乎有人影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纪流云站直了身子,有些着急地看向远处,却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我瞧见了,那便是血胭脂秦黛玄将军!”
对上了那女子神采飞扬的眼神,纪流云如遭雷击。
她曾经最恨的人并不是秦黛玄,情爱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强求不来的,不外乎她爱他,他爱另一个她罢了。
可是一想到父亲战死沙场后,这个被他一手带大的孤女第二日就叛了国,纪流云心中就恨得牙痒,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恩将仇报更可恨!
可怜晏斜被俘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的还是她,十一年,她受够了了人间疾苦,晏斜也尝尽了人生中所有的无助,可她呢,换一个主子照样风生水起,踩在将士们的鲜血上安享荣华富贵,这般不仁不义的女子,实在天理难容。
迎上她异样的目光,秦黛玄牵马上前,高高在上、笑盈盈唤道:“大姐。”
纪流云久久没有回答,十七皇子晏决便出声了:“这位便是巾帼女将秦将军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悦目佳人。”
“多谢殿下赞赏。”秦黛玄拱手道:“末将不便下马行礼,还望殿下见谅。”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般站在城门口,迎她和父亲回京,彼时的她性情骄纵,却唯独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格外宠爱,还提前吩咐厨房准备了她最喜爱的糕点。
可那个时候她却被众人当成了笑话,因为秦黛玄不施粉黛,一身战衣铠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后厚重的箭筒与她纤细的腰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美人英姿飒爽、婀娜娉婷。
而上一世的她呢,浓妆艳抹,盛装出席,俗到不能再俗,连个衬托对方的绿叶都算不上。围观的百姓都耻笑她东施迎城,说同是女流之辈,秦将军在外浴血奋战,她却在京城奢靡无度,不知节俭,实有天壤之别。
此刻,钗环尽去、衣着朴素的纪流云看着她,许久,答了一声:“妹妹。”
城门围观的百姓又谈论了起来:“这纪府的小姐果真是一个赛一个俊俏,称她们是说娥皇女英也不为过啊。”
秦黛玄笑起来,伸出手,似是要拉她:“上马,随我一道回府,父亲随后就到。”
“不了,”纪流云不经意间退了一步,“十七殿下说要送我回府。”
秦黛玄不明所以,看着她有些发愣,第一次见她对自己这般冷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道了句也好,便驾马离去,留下一群看着她的背影叽叽喳喳的百姓。
纪流云站在原地,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她却强撑了好几口气,她想过与她再次见面的场景,却没想过是这样,她以为自己会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可是想到这样做,她在天下人眼中的印象就会彻底变成狂妄骄纵的大小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重活一次,她不能再做这样没脑子的事情了,她要学会,天罗地网,来日方长。
倒是晏决揶揄道:“纪姑娘好生大胆,倒是要讨我的轿辇了。”
“小女哪有殿下大胆,连名扬天下的秦将军都敢招惹?”纪流云仍在耿耿于怀他刚才夸奖秦黛玄的话,一时间脱口而出。
晏决低低一笑:“我称赞秦将军,不过是因为她是纪姑娘的妹妹罢了,若没有这层关系,她秦黛玄何德何能入我法眼。”
纪流云一愣,第一次认认真真注视了十七皇子一眼,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可她却从未听过这种话。
毕竟上辈子,晏斜肯立她为后,只不过因为她是秦黛玄的姐姐罢了。
今日能听见这样一句话,她已是很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