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可曾知道高太公,姚员外和铁佛寺有何关系?”柔铁道:“这个......”
鉴心道:“说出来也不怕你奇怪,铁佛寺鉴松师弟本是南蜀内相,那是不消说了。高太公昔年是南蜀吏部尚书,姚员外则是当年的吏部侍郎。”
“啊!”柔铁这才大吃一惊,他绝不会想到这三件凶案其中竟有如此重大关联。不由道:“既是这样,那这三个极有可能是上了录鬼薄的人。方丈大师怎么还说不是南斗六宫的人做的。说不定是南斗六宫的人假扮强盗行凶呢。”
鉴心笑道:“假扮强盗行凶是不假,但不是南斗六宫的人,恰恰是当今朝廷。”
柔铁道:“何以见得。”
鉴心道:“你听我说,高太公和姚员外都年岁已高,退隐归田多年,早已不在朝中为官。对南斗六宫而言,并无多大利用价值,而鉴松师弟是世外之个,多年前已不问世事,对南斗六宫既无威胁,也帮助。”柔铁点头道:“不错,杀这几个民间老翁和出家人,确非英雄所为,南斗六宫既然做复国大事,绝不会做如此不耻于江湖之事。但你说是朝廷所为,有何依据?”
鉴心道:“你想一下,吏部是做什么事的?那是掌握所有官员名录升迁。是也不是。”柔铁把眼一睁,恍然道:“我明白了,的确,把录鬼薄放在吏部的人手里,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说不定,这录鬼薄的拟写,也是高太公和姚员外所为,因为再没有人比他两更熟悉所有官员的事。鉴松大师是当年的大内相,当然也有可能掌握录鬼薄。那么朝廷查找度人,自然要落在这三人身上。原来这三件凶案,根本不是图财害命,竟然是为了搜查这一本名册。朝廷真够狠毒的,竟害了这么多无嘉的人命。”
鉴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柔大侠,其实老衲这也只是作一诛心之论,也有可能是妄加猜测罢了。”
当下笑道:“现在看来,这个传出假消息给五大派和魔教的人,应当是林月无,山西林家一问便知。”
于是便着人去林家相问,哪知林家并无此人。
方丈道:“这么看来,只有从录鬼薄上查找线索。”
柔铁忽然想起,那日万花楼之中,蓝袍大汉焦鸿确是提到录鬼薄之事,只是当时不知是什么,也没多想,现在想来,只怕和此人和林月无有极大关联。
柔铁忽笑道:“林月无既然放出假消息,意在录鬼薄,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治彼等。”
伍千机道:“柔大侠有何妙计?”
柔铁道:“我们何不也放出消息,只是录鬼薄已由鉴松大师悄悄带入少林,便藏于......何愁林月无他不显身。”
这日是正月初三,月色昏暗,夜阑人静,柔铁见此人一袭黑衣,头上罩了个黑色面罩,身后背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包袱,此人轻功甚高,从少林后山小径一路足不沾地,不多时便到了后寺院墙之外,此时万蓝聚集,只有寺中隐隐传出僧人门晚课诵经的凡唱之声。但见那黑衣人从身后取下那个长长的包袱,放在地下,轻轻解开,柔铁不敢靠的太近,便伏在就近的草木丛中,听得此人从包袱中把弄什么,嚓嚓有声。正自呐闷,突然听得,“轰”一声巨响,柔铁从灌木中悄悄探出头来,只见少林寺内一片火光烛天。前面一个大殿的屋角塌掉一角。柱梁着火,正自猎猎燃烧。暗夜之中,熊熊火光,以及柱梁着火后毕毕剥剥的爆烈之声分外刺眼和刺耳。果然,不多时,听得寺中一阵大乱,有人大叫:“不好了,藏经阁着火了,合寺僧众,快来救火......”接着,但听得寺内钟馨齐鸣,然后是各处房舍传来缸盆的撞击之声,想来正自取水救火。
借着淡淡的月光,柔铁看得清楚,那黑衣人脸上微微一笑。沿寺院外墙向东急行,原来藏经阁在偏西方向。东边是天王殿和历代高僧埋骨的塔林。塔林之中有一座高高的石塔。那人手一伸,一根极细的丝从袖中飞出,绕石塔迅疾绔了几匝。那人身随丝起,如一片树叶般飘入寺墙之中。柔铁并不着急,伏在寺外墙上听了半晌,并无声息,当下也跟着跃入寺中。
柔铁身形落地,蹲着不动,向四周张望,良久,见并无动静。但四周漆黑一片,并不知那人到了何处。只有天王殿的窗棂中透出一丝灯光,灯光下一个人影似乎轻轻一闪。柔铁心道:“难道此人是去藏经阁盗经的,听说少林寺七十二绝艺天下无双,武林中寄于的人不知有多少。”转念一想,此人若去盗经又何必将僧众引向藏经阁。
正想间,忽见一个人影一晃,从窗中窜入天王殿内。
柔铁轻轻前行,从殿边的窗中向里张望,但殿中中除了一排排的佛像之外,还有四角点着的几盏昏暗的油灯,劫并无半个人影。
柔铁十分奇怪,站在窗口向西边望去,只见西边火势仍烈,来来往往的僧众,手提担挑运水救火。几驾水龙不时喷着水柱灭火。
忽听得耳边突地一声响,柔铁一惊,只见殿内已多了一人,正是刚才那黑衣人。这黑衣人甚是奇怪,伏在地上,如蛇般游走,不时用手轻敲地上的青方砖。游走了几丈,敲了数十块地砖,不时摇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柔铁不由奇怪,少林寺以武立寺,寺中武功经册均收于后寺的藏经阁中,此人若是来此盗取武功秘籍,当去藏经阁才是,今反其道而行,当真令人不解。
忽见那黑衣人轻轻欢呼一声:“是了,在这儿了。”声音甚是尖细。只见他轻轻揭起左边墙角的一块小方砖,伸手进去拧了一下,柔铁只听自已前面三尺处一个小佛像喀猎一声脆响,不由一惊,定睛看时,那小佛像本是盘腿面壁而坐,作合十诵经状,此时只见那小佛像连同坐下的蒲团竟缓缓转过身来,但坐姿不变,依然合什作诵经状,柔铁心想,难道这不是佛像,竟是一僧人在此面壁诵经,但离自已所在的窗子不过二尺,为何并非听到诵经之声。佛像转了半个圈,缓缓停住,又是喀喀二声,这次柔软已有所准备,但不觉吃惊。只见那佛像缓缓张开口,隐隐可见口中一条黑由由发亮的舌头。柔铁这次又是一惊,这个佛像不是泥塑,也非木雕,竟是生铁所铸。那黑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二个起落便来到这佛像之前,从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只白色手套,带在右手上,灯光下柔铁此人肤色甚白,而一只手却不大。将手伸入佛像口中。这柔铁看得清楚。这佛像虽然张着口,但口不大,想不到此人竟一个手全伸了进去,心想此人的手当真小得可怜,若是自已只怕半只手也伸不进。眼睛一眨,此人将手缩回,手里已多了一个卷得细细的黄色的布包,此人微微一笑,将布包揣在胸口。转身欲走。
此时殿外传来脚步之声,此人似是吃了一惊。着地一滚,已来到那小方砖前,手一拧,喀喀轻响中那小佛像缓缓闭上口,转了半圈,复归面壁之态。刚要将小方砖盖上,此时听得殿门呀的一声开了。
黑衣人双足一蹬,如箭一般窜入殿角黑暗处。这一蹬本欲同时将小方砖盖上,但门外来人已进得殿来,故则盖上了半块。
柔铁从窗外望进来,只见殿外进来一个瘦长和尚,身穿灰色短僧衣,足下白袜芒鞋。一张马脸满是麻点,坑坑洼洼。手中拿了一个长长的毛掸子。那僧人满嘴酒气,打了个哈欠,眼睛向天,懒洋洋地来到佛像之前,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咕哝些什么,忽然脚下一拌,前脚掌踩空,那僧人不由一惊,显然他对此殿甚是熟悉,想不到地上竟然有个坑。他这一拌,身子向后急倒,身法灵动如猿。柔铁不由暗自赞叹,都说少林是天下武学之宗,看来名下无虚,看这僧人行头打扮,不过是寺中操贱役的下脚僧,这马步腰力在江湖之上已算得上一流好手,更惶论寺中各堂长老及十八罗汉。更奇的是少林武学至刚至强,这僧人前行之时,不知觉间脚下被拌,本当向前扑倒才是,可是他随即发觉向前扑倒的话,身子便会倒向暗处,竟能将身子急切之间由前扑转向后仰。更厉害的是,这僧人右脚陷入坑中同时,左脚环扫,防止敌人乘间偷袭。
黑衣人夜闯南少林,意在盗取录鬼薄。
破枪法,高玉已得降龙罗汉传授跋陀金枪,破了长青的贺若世家金蛇锁龙枪。跋陀开山,达摩创派。明如雪认出贺若虎便是当年的姐夫,文武双状元附马贺若虎。
破轻功,湘鄂一带自祝家庄被烧后,以钟家势力为最大。陆浩坤道:“无妨,待我修书一通,钟家便不敢前来助拳。”陆浩坤是昔年一剑绝云袁步云的传人。袁的轻功当年独步天下。武林中向来以鄂北钟家轻功为最,相传昔年,五大派和鄂北钟家比试轻功,钟雨农一向自负,放出豪言,说如不能夺得第一当一死以谢武林。在黄山莲花峰,置七宝金莲一朵,钟雨农首先登顶摘莲,袁步云第三,自此钟家轻功第一之名当世无双。数年之后,钟雨农去浙东访友路过黄山,应悟真观半山道人之邀,入观品茶,两人谈了半日,钟雨农才告辞。后来,钟雨农访友归来,回到鄂北,性情大变,终身不再以轻功自负。临终时告诉门人弟子,说是袁步云有恩于本门,不得与之为敌。原来,当日袁步云以独创绝学“百步登云上天梯”神功,从后山绝壁登顶。这神功凭借隽永幽长的内力,百步之内不需换气,只用一柱香的功夫。上山之后,在金莲花第三层第七瓣叶子上刻了“独步天下”四个字,然后回悟真观和半山道人烹茶论道下棋。钟雨农登顶之时,他们一局已终,一壶清茶也已见底。钟雨农那日听半山道人说起此事,自然不信,回到家中,取出金莲,果然在第三层第七瓣叶子上有“独步天下”四个极细极小的字,确是袁的笔迹。原来袁步云知钟雨农于轻功一道最为自负,而钟家数百年来,确实是轻身功夫独步武林,无出其右,给了极大面子,不愿压之。
破硬功,写一少林寺厨师高手,在关键时刻出来。一手在油锅中捞东西,浑若无物。那大铁锅带柄二百来斤,在他手里如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沸油泼出,贼人一下被烫死数十人。大铁锅再次扣下,左手大铁铲。如金刚临凡,威不可挡。这大铁铲所使的一路铁槊乃是当年铁衣禅师所传。这铁衣禅师在少林寺中出家,外间知之不多,但提起他出家前的名字,当真是妇嬬皆知,如惊雷在耳。柔铁道:“有这么厉害的人么?”大师道:“他便是昔年摇动大唐三百年帝基的冲天大将军黄巢。”柔铁啊了一声,半响说不出话来,再看众人,也是如此。良久,辛冰才问道:“我听说这位黄巢科举不弟,恨朝廷奸臣用事,取士不公,才起兵反唐,十年间聚众百万,横行十二省,杀人八百万,流血三千里。当真是天地惊,神鬼泣。”柔铁道:“确是如此,听说他后来被李克用、朱温追困于虎狼谷,兵败身死。”大师道:“不错,外间确是如此以为,其实黄巢从狼虎谷领残兵杀透重围后,在少林寺剃度出家,潜心佛法武学。他在少林寺数十年间,将毕生武学整理后留在寺中,了却了毕生心愿。数年之后,他自洛阳东行至宁波雪窦寺挂单。一日,他在明州的望春桥上独倚栏杆,回首往事,感怀人生无常。并口占一绝云: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杆看落晖。后来少林寺中皆呼他为铁衣禅师,便是由此而来。这路铁槊之法便是当年他所传下。”
从那盗薄人处得知,这录鬼薄和铁面如能得手,皆于清明,送到陕西延安府向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