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董飞后背,董飞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刚才湿透了的衣衫如一块冰覆盖在背上,冷汗也吓得不敢出了,心中暗叫完矣。
哪知高玉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加力,这枪却刺不下去,枪尖如胶在董飞背上,纹丝不能动。再看时,只见一人双掌合十,笑吟吟站在董飞背后,自已面前,自已的枪尖正是被此人夹在双掌之中。
这下轮到高玉吓出一身冷汗。
高玉年纪虽轻,但自出道以来,会过的高手却是不少,想不到有人武功一高至斯。这手夹枪尖之术,若是对付别家,并不稀奇,但自已适才使出的是师门绝技百鸟朝凤枪,一枪之中,数十个枪尖同时刺出,只有一个是真的,要夹住它,这分眼力、力劲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稍有偏差,那便是自寻绝路。高玉暗想,今日当真是师出不利,一日之间竟连遇数十年也碰不到的高手。刚才这中年人已是不好对付,董飞虽说武功不如自已,毕竟也下了一番功夫才击败他。眼下这人竟有如此神通,这份功夫,远在刚才那中年人之上。
高玉道:“你是何人,为何出手帮他。”
柔铁松开手,笑道:“公子息怒,在下柔铁。”
高玉先是一惊,随即便释然,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道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神功,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柔大侠。”
柔铁道:“谈不上。阁下好枪法啊,这枪法似是泰山铁枪老祖一脉。”高玉道:“在下铁枪门高玉。”
柔铁道:“哦,原来你便是银枪高公子,久仰了。”
三人重整杯盘,吃了一会,高玉便把灭门之事说了一边。柔铁道:“从时间上看,你家,姚家还有铁佛寺出事的时间差不多。你父平时与黑风山山寨有过过节么。按理说,强盗劫财掠色也就罢了,不至于处心积虑要灭你的门啊。”
高玉道:“我父平喜欢与人相争,也没有什么大仇家。不瞒你们说,我父亲和江湖人物素无往来,他以前在南蜀为官,后来新朝平灭了蜀国,我父随之也改任了新朝之官,但不久便年老致仕,乞骸骨回山东老家闲居养老。”
董飞惊道:“什么,你父以前在南蜀为官。”
高玉道:“正是,有何不妥?”
董飞道:“这倒有些意思,姚员外家被灭门后,我调查了他家的来历,从他家里留下来的物件旧档中,发现他并不是什么皮货商人世家,以前也是南蜀官吏,而且官至吏部侍郎。不知因何弃官从商。”
柔铁听他二人对答,并未说话,但心中若有所思。
万花楼。
这万花楼的主人却是个女的,姓荣,至于她的本名,却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一般客人客气地称她为荣妈妈。她虽非本地之人,但来此已有好多年了,据年纪大一些的人说,十数年前,她绝对是艳压群芳的花魁娘子,不知迷死了多少富商大贾,王孙公子。听说京城里来的权贵为买她一笑,也肯为她一掷千金。数年之后,她积聚了不少緾头,加之与本地黑白两道头面人物也已混得厮熟。便托言年老色衰,不再当楼卖笑,而是招了一些姑娘,开起了这万花楼。
城中那些浪子清客们,纷纷传言,说道荣妈妈那里新近来了不少新货。其中有二个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嫩货,听说一个叫阿菲,一个叫阿翠。
这日来,县城之中多了不少江湖人物。万花楼里更是人头攒动,生意出奇地好。这些江湖武人,除了打驾拨剑,也有比较斯文附庸风雅的,爱来这儿喝酒听曲。荣妈妈站在两扇八尺高的金色大门前,不时招呼这个,接待那个。好不忙碌。
里面侧厅右侧一只圆台上坐的却是一男一女,正是当日二郎庙中脱身的蓝袍汉焦鸿和许三娘,只不过这次焦鸿却和许三娘皆换上了黑色衣衫,腰间束了黄带。台下左边最里边的角落里,一人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桌上杯盘浪籍。栏外一名抱着一只波斯猫的年轻女子,边吃着一把花生米,边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看到这个趴桌而睡的人,贼贼地一笑,手一抬,啪地一声一颗花生米正打在那人头上,那人睡意似乎正浓,只是抬手摸了摸头,换了一只手来枕,转过头继续梦周公。那女子笑骂道:“阿醉,阿醉,你这个醉猫,一天到晚醉了便睡。”
那焦鸿对边上的龟奴道:“听说你们这边来了二个嫩货,还不叫出来唱上几曲。”那龟奴笑道:“这个,呵呵,这个却是不可......”焦鸿怒道:“如何,大爷没有银两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大把东西,取出一张纸道,这一千两够不够。那龟奴接过来,摊开来看了一下,似乎吃了一惊,脸色微变,但随即笑道:“大爷,这个可不是银票。”说完将那纸还给了焦鸿,焦鸿接过看了一眼,神情一变,说道:“妈的,看什么看?在这里呢。”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往桌上一抛。那龟奴住俯下身来,凑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焦鸿这才转怒为笑道:“是这样啊,那你不早说。快去。”那龟奴道:“是是,请稍等。”说完站起身来,上了楼。不一会儿,从楼下来,领了焦鸿再次上去。
在楼上转过七八个弯,穿过一个门洞。焦鸿忽然道:“喔,好大的风。”原来二人已来到一个平台之上,平台之外竟是一和极大的水面,水面之上竟是一个画舫。船头坐着一个轻袍缓带的老者,看上去年纪颇大,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老者边上是二个年轻女子,正自对他调笑,那老者只是呵呵地笑。龟奴对焦鸿道:“你看那穿红裙的便是阿菲,下首那个穿白衫的中阿翠。”焦鸿向下望去,不由眼睛一亮,只见二个少女皆是十七八岁年纪。那个阿菲眼睛特别大,皮肤略黑。蓝大汉看到阿翠时不由得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这阿翠上身一件月白罗衫,下身穿一条湖绿色长裙,腰间束了一条金带,在湖光水色之间,风姿绰约,犹如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虽说明知她是风尘女子,但肌肤胜雪,脸上并无半分烟火之色。
那湖面上微风拂面,那画舫本就漆成水色,此时在水中微微晃动,与水面混而为一。两名女子如足不沾地般浮在水面上,当真是说不出的飘逸。
万花楼中华灯初上,二楼的走道上却有点昏暗,夹杂着淡淡的脂粉气。但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却似乎喜欢这样的昏暗和这种略显俗气的脂粉味。
此时只见白天那龟奴领着一黑衣黄带之人悄悄来到一扇门前,那龟奴向焦鸿努了努嘴角,贼贼地笑了笑,但转身离去。
那黑衣人轻轻推开房门掩了进去,房中没有灯光,不大一会儿,房中似传出男女撕打挣扎之声,但随即变成一个男人哼哼之声,似乎甚是舒服受用。过得片刻,房门一开,一黑衣人探出头来,看看外面没人,悄悄溜了出来,随手带上房门。
黑衣人并不走楼梯,一个腾跃,已跳上二楼走廊上的弦窗,轻轻推开,身子如一张纸般,飘落在楼外。
脚刚一落地,轻轻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四周黑漆漆并无人声,便拐入楼下一条花径。
那人一个转身,便欲拐入小径暗处,忽然,黑暗中,一个声音轻声喝道:“哪里走!”黑衣人微微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反喝道:“什么人?”那人轻笑道:“你是什么人,呵呵,看阁下的打扮,是魔教中人物吧。”那黑衣人道:“正是。”借助万花楼中投射出的灯光,只见来人也蒙着面,身穿灰衣,头上套了头罩。灰衣人道:“阁下好手段啊,焦鸿呢?”黑衣人道:“什么焦鸿?”灰衣人笑道:“你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焦鸿的吗?嘿嘿,只怕他是着了你的道了。”黑衣人道:“不错,那厮身穿我教衣衫,假冒我教中人物,在这做坏事。我已将他制服。”灰衣人道:“你已将他制服,这倒不假,但只怕不是因为他冒充你魔教做坏事才这么做吧。”黑衣人沉吟未答。那灰衣人道:“我来告诉你吧,你制服他,只是因为适才他身上带的那张黄纸。”黑衣人道:“少废话。你待怎样。”灰衣人道:“也不怎样,只是要留你不走。”黑衣人道:“放屁,滚开。”说完,手一伸,双手已多了二柄短剑,在暗夜之中精光闪动。那灰衣人笑道:“动家伙么?也好,谅你也不肯乖乖听话。”说完,右手向背后一探,已交身后背的一柄长剑拉在手中。
黑衣人更不答话,唰唰唰三剑连环,向灰衣人上中下三路同时袭到,灰衣人更不着急,右手轻划之间,已将这三剑一一化解,那黑衣人急欲脱身,手中双剑如二条银蛇般向那灰衣人左右疾攻,那灰衣人却毫不慌张,边打边笑道:“好剑法,呵呵,差不多了,看剑。”说完长剑一抖,从那黑衣人的剑雨中一剑穿入,直刺那黑衣人双眼。那黑衣人一惊,急欲回剑已经不及,急将脸向左一扭,只听鼠的一声,头上的黑色头罩被长剑挑落。一头长发唰地披散了下来。那灰衣人眼睛一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小翠姑娘。呵呵,请容许我这么称呼。”原来这黑衣人竟是万花楼中新来的红牌姑娘小翠!
小翠道:“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么。”那人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请小翠姑娘喝酒谈心。”小翠并不理他,双脚一跳,便欲跃起逃走。那人长剑略伸,已将小翠的所有逃路全部封死。长剑轻舞,将小翠渐渐逼入墙角。
正在此时,忽听墙角花丛中传出一咳嗽之声。小翠和那灰衣人都吃了一惊。只见墙角的落叶矮松间摇摇晃晃站起一人,身上酒气喷人,在暗夜之中分外刺鼻。手中还执着半坛酒,口中喃喃道:“什么,什么......你们不睡觉,再来一壶。”说完用手指着灰衣人,然后又指了指小翠,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们,慢慢向他们走来,忽然脚下一个蹒跚,扑地摔倒,手中半坛酒只剩下一个壶把。竟是白天在万花楼中趴桌睡觉的那个阿醉。
阿醉慢慢从地上爬起。黑衣人骂道:“快走开,你这个醉鬼。”那阿醉却痴痴地笑道:“我不走,你把这壶喝了,我们再开一坛。”说完把手中的壶把,向黑衣人递过来。黑衣人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左脚飞起将阿醉手中的半个壶把踢得飞出老远。阿醉怒道:“你,你混帐,老子好意敬你,你给脸不要脸,我跟你拼了。”说完向黑衣人扑来。黑衣人不想伤他,左脚再次飞出,向阿醉向盘扫来,阿醉一个踉跄,似要向前摔倒,那灰衣人左脚扫了个空。灰衣人怒道:“你去死”左脚刚一落地,右脚向他胸口踢到,这次没再留情。阿醉哎呀一声,向后一仰,这一脚再次踢空。灰衣人骂道:“原来是个会家子的,呵呵,老子倒看走眼了。看剑。”他长剑本指着小翠,这时,长剑转过来向阿醉当头便砍,阿醉吓了一跳,向后跃出,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蒙面大盗要杀人劫财,来人啊,来人啊,救命。”那灰衣人听他大叫出来,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吃了一惊。但随即冷哼一声,道:“让阎王爷爷来救了你去吧。”说话剑,长剑一变,已向阿醉横削而至。阿醉已退到一片竹林边上,退已无路可退。眼见灰衣人长剑横削过来。只得将身一蹲,灰衣人的长剑,从他头顶一寸处平削而过。他大叫道:“好厉害的剑法。”说着手向地下一撑。站起身来时,手中多了一根枯竹,正时从地下捡的。那灰衣人更不答话,长剑似一条长蛇般緾住阿醉。阿醉将手中枯竹,也向那人猛攻。枯竹所指之处,皆是灰衣人周身要穴。灰衣人不得不回剑防守,那阿醉出手之快,令灰衣人防来胜防。几乎腾不出手来还击。
二人相斗二百余招,阿醉终究是一根枯竹,不根和灰衣人的剑锋硬碰,那灰衣人紧捉住这个弱点。精钢长剑故意要来击阿醉的枯竹。只听,擦的一声,阿醉的枯竹被长剑削去一个头。阿醉一惊,叫道:“你是谁,怎会武当的真武剑法。”那人起始时出剑极为小心,似是故意不想露出家底。见阿醉喝破他的剑法,不由大惊。长剑如疯了一般向阿醉攻来。阿醉大喝一声:“着!”那根枯竹被长剑削去一截后,头已被削尖,灰衣人只觉得额头一凉。枯竹已刺穿他的黑衣头罩。他左手急忙抓住面部的面罩,阿醉枯竹向上一挑,头罩裂为二段,此人头顶发吉被挑散。此人惊魂未定,小腿腿部又中一刺,鲜血直流。
正在此时,忽见墙上伸下一根长枪,那人左手握住枪杆,长枪向上一收,灰衣人的身子腾空而去,阿醉和阿翠再也追不上。
原来这阿醉正是柔铁。
柔铁对阿翠笑道:“小姐原来也是武林中人,听你们适才讲起,竟是魔教中人。”阿翠道:“不错,刚才有二人身穿我教衣衫,假充我教人物,所以......”柔铁摆手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什么院子里的姑娘,阿翠这个名字只怕也不是真的。”阿翠脸一红,道:“你想哪儿去了,这种脏地方,要不是教中有要事要办,谁想多呆,我叫阿冰。”柔铁道:“阿冰,哈哈哈,冰清玉洁,原来如此。”阿冰双眉一挑,嗔怒道:“你什么意思,不信我么,嘲笑我么。”柔铁笑道:“岂敢岂敢,姑娘是天上仙女,天人一般的人物,我等俗人岂有其它不良念头,呵呵呵呵。”阿冰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你要再敢轻佻,姑奶奶挖了你的狗眼。”柔铁道:“那是,那是,小的我双狗眼可不敢有劳姑娘来挖,如果姑娘什么时侯看不惯了,只要说一声,其实也不用说,只要使个眼色,小的自已动的把它挖了,不敢污了姑娘的玉手。”阿冰笑骂道:”油腔滑调,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好人。不过你功夫很不错啊,刚才灰衣蒙面人的剑法可不一般。“柔铁嘿嘿了一声,道:”凋虫小技,侥幸取胜。“说着将手中的枯竹轻轻举到眼前,只见竹尖上留着几根花白头发,显然是适才挑中那人发吉断下来的。柔铁轻轻吹了口气,那几根头发随风飘落。柔铁喃喃道:”这人的真武剑法确是武当嫡传。这人年纪也不小了。武当派道俗两众弟子中剑术造诣这么高的,确也不是太多。他真的是武当弟子么。“左手轻抖,那枯竹如一支标枪般射出,突地一声。钉入花丛中的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