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庄家听他如此托大,不由心中暗怒,心想,刚才那三把,明明我听得出其中大小,开钟后却不是,肯定是你从中作了手脚,你既如此说,那必然是想这一次故技重演,嘿嘿,好,你既作死,别怪我不客气,我让你演。今天如果不能胜你,我这赌场早晚开不下去。眼珠一转,已自有了计较。
心中虽想,脸上却无丝毫得色,反笑道:“你既如此承让,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但不知赌多少……”
柔铁道:“我手上么也就这四两银子,想来全输给你,你也看不上眼,这样吧,我整个人在这里,命是不能赌给你的,其它你要如何,便如何。”
庄家点头道:“你如此说,那是再好不过,我也不会当真要你性命,但如果你输了,我只要留下你的双手,双眼,双耳。你看如何。”
柔铁心中暗骂,这老棺材如此狠毒,要我双手双眼还罢了,竟还要我的双耳,显然他是怕了我的听钟之术。
当下哈哈大笑道:“要得,要得,但如果是你输了,我只要你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给我们看一下你的面目,就可,不知这个条件是否合适。”
他没开口之时,众人见他肯以双手双眼双耳作赌注,以为他要胜了,不知要庄家拿多少银两财货,哪知竟是如此不堪一个条件,倒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庄家听他说出条件,先是一楞,继而似是微微有些惊异,但随即恢复了坦然模样,左手下意识摸了摸面上那张牛皮面具,淡淡道:“这有何难,若是在下输了,不要说这张面具可以揭给你,便是全身衣服都脱了,也无不可。”言语之间,似是十分自信。
楚楚怒道:“好不要脸的屁话。”
董飞笑道:“他要脱,就让他脱好了,我们看了他的面孔,便拍拍屁股走人,让其余赌客来围观他便是,看他还有面子在这赌场里混。”
红叶道:“好,便这么着。”
柔铁道:“闲话不说,开赌。”
庄家道:“好,我也不占你便宜,在没摇之前,我先说,我看大,看好了!”
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按在倒扣在桌子上的那个铜钟之上,微一凝神,众人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那钟已翻入他手中,只见一片黄光闪动,既看不到钟,也看不到手,起始这时,尚能听到两颗骰子在铜内撞击转动之声,到得后来,那声越来越密,渐渐连为一体,便似战场之上鼓角齐鸣的呜呜之声。
红叶和楚楚尚不觉得,柔铁和董飞心中之吃惊却是非同小可,这人的内力已炼到了相当境界,对一般武学高手而言,将骰子如此高速旋转舞动并不难,甚至连街头卖艺的杂耍艺人也可做到,难的是在如此高速之下,骰子能撞铜钟壁而不坏。
众人正各自惊疑间,那人喝一声去,手一松,那铜钟带着里面的两粒骰子,向天直飞了上去。
大家抬头看时,只见那钟依然如陀螺般飞转。除柔铁外,其余诸人向负责钟内望去,里面却看不到骰子。皆因众人目力未能达到很高的境界。
那铜钟渐飞渐高,看似要撞到屋梁之时,却又转了个折,在从人头上盘旋一圈,稳稳落在赌桌中间,竟不带丝毫响声。
“好,好厉害的内力。”董飞忘记了对方是对手,大声喝采。
再看庄家,背负双手,神定气闲站在桌前,却一声不发。
柔铁待铜钟落定时,闭息凝神细听,渐渐入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从生相,无寿者相的定境,眼前仿佛看到那两颗骰子在钟内急速运动。良久良久,方始长长叹了口气。
庄家也不说话,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始道:“如何?你刚才闭目长考,可曾在想到了什么?”
柔铁道:“你这一招,当真是厉害之极,我刚才确实在想,三十年前,赌术通神的二点真人,和押妻输子的赖不光之间那场豪赌。”
庄家笑道:“不错今日之局,与那一局,确实是十分相似。”
红叶奇道:“二点真人和赖不光是谁,他们之间赌的是哪一局,谁胜了。”
柔铁道:“三十年前,武当派有一道士,赌术奇高,以天下绝顶的内家功夫入赌,几乎战无不胜,他的法号已没人记得,直到有一天,在广西遇到了号称天下第一赌棍的赖不光。两人之间自是一场惊绝天下的豪赌,具体细节已不必表述。”
楚楚道:“那他们赌的是什么,谁胜了。”
柔铁道:“他们赌的也是和今天一样,听钟两粒骰子比大小。但比法却和现在有所不同,他们是各自摇钟,比谁摇得的点数小。”
陆秀才道:“在下虽然身在公府,这件江湖旧事倒也曾经听说过。他二人当年这一场豪赌,听说是在龙虎山之巅,以正一观千斤铁钟和百斤磐石作为赌具,比的不止是赌术,更是内力。”
董飞道:“我明白了,这道人既然号称二点真人,那他一定有本令摇出二点,那赖不光赌术再高,也至多和他战成平手。”
这时,小二从外面已回来,听了他们的一番对话,不由笑道:“这是广西那边的人,听前辈说起过这件公案,听说是赖不光胜了,因为他将二个骰子摇成叠在一起,而且是一点朝天,那时赌法规矩是以见天的点数为最终之点。那么他的骰子只有一粒见天,且是一点,而二点真的却是二点,自然是输了。”
红叶道:“果然厉害。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事。”
柔铁笑道:“只是这件事之后,赌界的规矩却从此改了?”
楚楚道:“怎么改的?”
柔铁道:“赖不光能胜,说到底是取巧,其实是二点真人的内力,完全也可摇得此一点,可以说,他是输在了脑子上。”
董飞道:“这个二点,果然有点二。”
庄家道:“如果是换成现在的规矩,那他就不会输,只能算是个平手。”
柔铁道:“不错,后来就规定,两粒骰子,不论是否能见点数,其朝上的总点数,便是结果。”
庄家笑道:“兄台所言不错,刚才我说了,我赌大,你赌的是小,难道认为今日之局也是一点。这样不是你胜了么。”
柔铁叹道:“今日之局,我担心的倒不是一点。”
庄家道:“不是一点,难道还是六点么。”
柔铁道:“正是。”
庄家脸色微变,道:“六点也是小,七点到十二点才是大。你不还是有胜算。”
柔铁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你我相赌之局,如何胜负,大家心中有数。”众人听他们如此说,皆是莫名其妙。但似乎他们之间在适才之赌中对过法,胜负则互有。
庄家道:“不错。”
柔铁道:“现在看来,这一局你似乎已胜券在握了,因为这钟内的骰子,对你我而言,不必打开也能猜到。”
庄家道:“哦,那你猜来我听听。”
柔铁道:“这里面两粒骰子,如果叠在一起,上面一粒是六点,那么无论下面那粒是什么,哪怕是一点,皆是七点或者以上,都是大,那就是你有胜无败之局。”
庄家一听,脸色大变,时惊,时喜,时怒,时忧,一时阴晴不定,众人看他样子,知柔铁所言不差,但唯一不明白的是,柔铁既处必败之地,为何能如此淡定。
良久,庄家始道:“你的听钟之术,确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人而已,但既已知晓,难道还不认输么。”
柔铁笑道:“不是我已知晓,这是你知晓的事。但事实是不是如此,只怕还要开钟才能定胜负。”
庄家这才大吃一惊。
和官轻轻揭开铜钟,数十双眼睛,如暗夜中的明光,齐刷刷射在桌面上。
众人皆看得呆了,上面一颗骰子果然是六点,只是它已嵌入下面一颗骰子里面,这样便成了一颗骰子,一颗骰子最大是六点,无论如何也不会达到七点或者以上,则永远也不会大,这样庄家必败无疑。
庄家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良久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终于,他叹了口气,道:“阁下到底是谁,我如此功夫?”
柔铁笑道:“赌场的规矩,不问客人的出身来历,进便是客,输赢凭本事,可有这一说?”
庄家点头道:“不错,倒是我忘记了规矩了,好,愿赌服输,我们赌场自开业以来,从未坏过规矩!”说完,将手在脸上一抹。
众人看时,只见他脸上的牛皮面具已被揭去,露出一张胖胖的面孔,连鬓的络腮胡子,也许是因为长期带面具的关系,脸色微微有些惨白。
袖袖、红叶等微微斜眼看陆秀才,只见他微微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微露失望之色。
众人回到小酒店之中,陆秀才竟然也跟了过来。
湘夫人道:“老陆,事情如何。”
陆秀才叹道:“此人并非祁兴鹏。”
湘夫人笑道:“其实你们进来时,我看你们脸露失望之色,便早已猜到,只是我们化了这许多心思,终究有些不甘心罢了。”
楚楚道:“这么多年了,人的相貌是会变的,会不会是祁兴鹏容貌有了变化,我们认不出了,也或者是他易容改妆,故意不让人看出他的面目。”
柔铁道:“面貌服饰可以改变,但人的身材短长却是改不了的,而且如果他易容化妆,也就不必再带面具了。何必多此一举。陆秀才,你说是不是。”
陆秀才点头道:“柔大侠所言不差,我细观此人的相貌,断然不是祁兴鹏,两人并无半分相似之处。”
红叶道:“陆叔叔,你是当年追随王爷最长的,你说不是那肯定不是了。”原来,这陆秀才是当年东海郡王手下的掌书官,也就是师爷一类人物,跟随王爷多年,见过祁兴鹏无数次,对其言谈举止,身量修短胖瘦,无不了如指掌。
湘夫人听完众人之方,正色道:“此人是不是祁兴鹏已并不重要,柔大侠,我想再请你帮助一事。”
柔铁笑道:“夫人有令,敢不从命。只是高兄弟身上还有事情,不可久留。”
董飞道:“无妨,我此次去泰伯庙也并不什么大事,无非是给那边送一些物事,而且泰伯庙就在附近不远,陆秀才正好是此间人士,不如等你们此间事体一完,一起走。”
湘夫人喜道:“如此则再好不过了。”
柔铁大失所望,湘夫人却喜出望外,柔铁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