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烦心,到了詹事府,却要为自己的公事发愁。
这天本来不是沈溪入值东宫进讲的日子,但他依然要到詹事府这边来看看,谁知道一来,就碰上前来找他的谢迁。
谢迁倒不是为了沈溪带他儿子和孙女出去玩的事而来,事实上谢迁这两天根本就没回家,压根儿就不知晓自己家里面的情况。谢迁此番过来,说的是沈溪之前教太子读书时提到“促织”的事。
事情堪堪过去两天。
“你胆子够大的,可是觉得自己小命活的长久了?为人师表,你就教太子这些东西,莫不是觉得,陛下恩宠你,让你为太子讲学,就可为所欲为?”谢迁满脸愠色,不过沈溪也察觉出来了,老狐狸不全然是指责他。
因为他特地问过王华,太子就算当日听到“促织”的故事后派人抓过蛐蛐,最后却罢休了。
熊孩子虽然年少,但还是知道分寸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沈溪说的那些亡国皇帝和太子的际遇,把朱厚照给吓着了,熊孩子居然老老实实地上了一天课。
沈溪道:“谢阁老要骂,只管骂就是,学生还不知以后是否有命听。”
谢迁苦笑着摇摇头,很显然连他自己都倍感无奈。谢迁道:“王学士当日便进宫对陛下奏报此事,陛下初闻时险些要治你的罪,好在老夫为你好说歹说……陛下跟王学士商量过此事,回头你不用讲四书五经,专门给太子讲廿一史。”
沈溪想了想,这是惩罚吗?
不用讲四书五经,在经、史、子、集中,直接让他来讲“廿一史”,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啊!
在明朝,官方定的是二十一史。
华夏各代的历史,宋前为四史,北宋时增定十三史,共计十七史,到了明朝,又增四史,一共有二十一史。
直到清乾隆时,《明史》定稿后,乾隆又下诏增加《旧唐书》和《永乐大典》中《旧五代史》,合称二十四史。
沈溪知道,负责给太子讲史的都是老学究,因为他们对历史资料的谨慎,不会出现偏差和错漏,而沈溪这样新晋的讲官没资格去说,但这次皇帝却让他来讲史,说明皇帝对他之前讲《宋史》的方法极为赞赏。
“陛下为何要让学生讲廿一史,学生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沈溪道。
谢迁没好气地说:“陛下让你讲,你讲就是,想知陛下是何心思,去问陛下,老夫可回答不了你。”
揣摩上意乃是大罪,可这年头当官的,谁不去想想皇帝的心思如何?
沈溪大概也能理解,弘治皇帝自己便当过太子,自然知道学习过程中的枯燥无味,太子朱厚照才八岁,这么早就被寄予厚望,可到底爱玩是人之天性,别人讲东西他听不进去,唯独沈溪讲《宋史》,太子听得入迷,而且听完之后还深受启发。
弘治皇帝自然就会想,你这小子有本事啊,既然你这么会教,那以后讲二十一史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过提醒你一句,再讲与太子学业无关之事,老夫也帮不了你。自己好好斟酌吧!”
谢迁最后一句,看起来带有几分威胁,倒不如说是带着怂恿。
最后那句“自己斟酌”,分明是在鼓励“犯罪”啊!
别人用正途讲课太子听不进去,沈溪另辟蹊径就可以,这招似乎挺管用,但无论是皇帝还是谢迁,都不能鼓励讲官仿效,这就需要“变相鼓励”,说是不许你说,但其实意思是可以说,但不能过分。
回头若真的因为讲课讲偏了而令太子荒废学业,谢迁也能跑来跟他说,我不是让你不许离题万里吗?
反正谢迁这老狐狸里外都有话说。
沈溪刚送走谢迁,王鏊就来了,看王鏊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王鏊昨日当面训斥了沈溪一顿。
“王学士有何吩咐?”沈溪恭敬行礼道。
王鏊黑着脸:“昨日让你随其他讲官进讲之事,暂且作罢,陛下安排你讲廿一史,逢四往东宫进讲,逢九往文华殿后庑,不得有误。”
沈溪恭声领命,又问道:“那不知学生随何人一同进讲?”
王鏊这次面子稍微有些挂不住,冷声道:“就你一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沈溪微微苦笑,看来他是得罪这位上司了……只是不知道王鏊是否小肚鸡肠之人,回头以权压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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