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明朝三法司之一。
虽然南京大理寺比之京师大理寺权力上有所不及,但官级品阶并无不同,南京大理寺丞是实打实的正五品朝官。
沈溪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些释然,难怪江栎唯会有一种特别傲慢的“贵气”,原来他身上的是官气。
江栎唯笑道:“苏兄,沈公子,不必这般惊讶。其实在下也不过是普通读书人而已。”
苏通摇头苦笑:“顾育兄,这……到底是怎生回事?你不说,我都当玉娘在开玩笑。”
江栎唯正色作答:“实不相瞒,在下虽是进学的儒生,但也精通武艺。在下于弘治六年应武举,后应武会试,得中武进士,于兵部供职,但一直未放实缺,遂继续应文试,望一榜高中。去年时,经家父于两京走动,始放南京大理寺左丞官缺,在下也是刚上任不久。”
苏通着实吃惊不小,他跟江栎唯之间并不是很熟悉,只当是故人之子。他了解到的讯息是江栎唯早早中了秀才,两届乡试没中,竟不知其居然是大明朝的武进士。
武举在弘治六年是一道分水岭,在弘治六年之前,武举虽有,但没有形成定规说几年一届,非战之时可能十几年都不会开一次武举,到弘治六年才最终确定为六年一届。当届录取的武进士非常多,加上武会试之后没有殿试之说,而地方守备基本都是世袭,使得这一届武进士很难放到实缺。
但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只要有门路就好办事,这江栎唯虽是福建莆田人,但他祖父、伯父均在朝中为官,父亲也做过一届知府,目前在南京吏部担任要职。举家迁到南京后,走关系后江栎唯被放到大理寺丞的官职上,直接便是正五品。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甲进士中。状元才会授于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可见这个任命何等夸张。
当然,就前途来说。翰林院乃养才储望之所,非进士不入翰林,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是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有“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远比正五品的大理寺丞清贵得多。
沈溪心说,难怪江栎唯会看不起伦文叙,因为就算伦文叙两年后能中进士,在江栎唯看来也未必有机会进翰林院又或者实缺放任。编个庶吉士,连品级都不会有,还要一点点摸爬滚打。
而江栎唯二十一岁就已经是正五品的朝官,这才是真正的功成名就。
知道江栎唯是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官员。苏通再也不敢与其平辈论交,连说话行事也带着小心谨慎。
江栎唯哈哈笑道:“在下不说,就是怕你们多想,你想我这南京大理寺左丞,所负责的不过是刑狱勘察,与普通文吏有何区别?这趟到汀州府城,全为走亲访友办些私事,不值一提。”
苏通这才松了口气。江栎唯不介意,还跟他称兄道弟,这算是一种巨大的荣幸。
江栎唯年纪轻轻就已在大理寺任职。前途不可限量,他以后若能科举进仕,必定对他的仕途大有助益。
苏通低着头,举起酒杯:“那在下敬顾育兄一杯。”
沈溪和司马路也赶紧敬酒。江栎唯仍旧笑呵呵的,喝过酒,让云柳继续给大家斟满,言谈甚欢,全无异样之处。
沈溪却发现事有蹊跷。
江栎唯乃是南京大理寺左丞,而且这个官职仅在大理寺卿和少卿之下。虽系属官级别,可人家怎么也算是“三法司”的人,换到后代,那就是最高法院的高官。一个在南京坐衙署的官员,要是没什么要事,会千里迢迢跑到穷乡僻壤的汀州府来?
要说之前汀州府闹过的轰动之事,除了前几年的乱贼和去年的水灾,莫过于年底时发生的官府失窃案,当时有被打晕的衙役察觉盗匪是个“女贼”,结果官府在城门口设卡捉拿,当时沈溪就怀疑此事跟教坊司的人有关,因为他之前察觉熙儿身上有伤。
新任知府安汝升不想把事情闹大,后来事情不了了之,但消息不可能压得住。
沈溪猜想,这种事想传到京城太过遥远,但南京三司衙门不可能毫不知情,三司要派人来,那些士子出身的文弱官员显然不行,反倒是江栎唯这样有着秀才功名的武进士,有一定武功底子,还有福建本地人的身份做掩饰,查探起来再好不过。
若猜想属实的话,江栎唯主动到教坊司,刚才他对云柳或者就是一种“试探”。可能江栎唯收到一些风声,知道事情与教坊司的女人有关,于是借机查访。
沈溪再打量云柳一眼,心想:“难怪她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外面已经入夜,教坊司内仍旧热闹非凡,所有的宴客厅都满满当当,只有苏通这一间屋子人相对少一些,也安静许多。
但玉娘却最照顾这边,怎么说里面有大理寺丞,还有地方才俊三人,用玉娘的话说这是蓬荜生辉。
沈溪却觉得,玉娘一定知道隐情,怕事情泄露,过来是为了盯住江栎唯。
“玉娘,我们这位江……公子,久闻熙儿和云柳的才气和美貌,今日他只见到云柳一人,难免有些失望,就算熙儿染恙在身,不知可否请她出来,不饮酒,一起坐下来就说说话,可好?”
苏通带着恳切的语气道。
方才江栎唯一直感慨没能见到熙儿本人,显得有些失望,苏通作为东主,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
玉娘脸色有些为难:“熙儿……这会儿应该睡下了吧。江大人,要不您下次来,让她陪您喝几杯?”
江栎唯笑着点头:“在下岂能强人所难?以后总有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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