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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谨端坐椅上,未同往常一般埋首桌案,只是仰头靠在椅背,双眸微阖。他听到声音睁开眼来,身子没动分毫,目光却直直向她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直透晕黄光晕抵达她的眸中,眸光平静,又分明蕴藏着极为复杂深邃的东西。他的心里有事,且是大事烦事。
“天虽晚了,您还是再用点,不然夜里胃会不舒服。长久下去,身体也会吃不消。”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静静回望,“厨房的嬷嬷特意熬了汤来,如果王爷您实在没有胃口,用些汤也是好的。嬷嬷的手艺极好,不像奴婢。”
倾挽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后来自己尝过才知道,那日错将糖当作了盐,幸好王爷当日没有多食。”
或许是她的话太多,他不耐烦地闭了闭眼,“谁让你进来的?”
倾挽垂下眼,“那王爷慢用,奴婢先出去了。”
“谁准你走了?”
倾挽迈出一步的脚又停了下来,谁说王爷不难服侍的来着?
“他们人呢?”
“奴婢也不知,从厨房回来后便没有见到。”她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第一句问话似乎并不是责备,而是真的在问她是谁让她进来的。
所以,她是被人利用了是吗?
“你过来。”他抬手按了按额头,眉宇之间微微蹙起。
倾挽犹豫着飞快向他瞥去一眼,暗暗揣测着他的意图。她轻巧走过去,聪明地保持了些距离,问:“王爷有何吩咐?”
他眼未睁,只是放下手来,察觉她小心思般地嘴角一撇,有些轻蔑的意思,“你不是说过可以治愈头痛的吗?”
除了文澜苑她扑到他身上的那一次,她从未离他如此近,近到足够她将他所有表情细节看得一清二楚。一时心思几番变化,从忐忑到羞愧,再到最后的意外震惊。
她不禁想到数月前的那一日。
他坐在阳光之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杯子,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映得玉瓷一般。他当时的反应,冷笑中带着些许的不屑,看都不愿看她,抬眼向窗外。
可他现在却心平气和靠在椅上,要她帮忙。
“怎么,只是在唬本王不成。”没听见她的声音,他好看的眉梢一扬,“你知道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是什么罪吧!上次是看在你喝醉又是生辰的份上,你若再无自知之明,不妨一试。”
倾挽抬步挪到他的身后,“只是意外罢了。奴婢几年没练过手了,若觉得有何不适,还请王爷直言,奴婢立刻停下。”
他没吭声。
她将掌心搓热,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指触上他略凉光滑的额头,由前额向下至下颌,再向上揉按,如此反复。
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却藏了力,让他眉目渐渐放松下来。她全神专注,目光跟随指尖,同时不忘查看他脸上是否展露丝毫的不适。就这样片刻的功夫,她额上沁出汗来。
“王爷,”她轻声唤他。
君若谨坐在椅上,长久的头痛烦郁在她力度适中的揉按中一点点消失,意识渐渐有些抽离,她唤他的声音轻柔细腻,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王爷,您身子稍稍向前倾一倾。”他听到她说。
他下意识将身子向前挪去,感觉到她的手移到了颈后。
“这里有一处天柱穴,对治疗头痛也是很有效的。”她一边说,两手拇指按了下去,力道比方才略重一些,却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动作放缓,慢慢停了下来。她走到他身侧,“王爷可有觉得好些。”
她的话中、目光皆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同他上一次在文澜苑东厅见到的一模一样,在他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之后,瞬时化为刺目耀眼的光彩。
原来她要的竟只是这么简单。
他静静看着她,第一次问:“报恩就这么重要?你应当知道的,本王并未做任何,当时一切都不过是巧合而已,碰巧路过,凑巧遇上。”
“碰巧,凑巧。”她低低重复着,“奴婢知道,当然知道。不过您是有意还是无意对奴婢而言其实无关紧要,您救了奴婢,这就是结果。遇不见便也罢了,可奴婢能再次遇上您,能服侍您一场,这或许也是天注定。”
“是吗?”就这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两个字,他不再说什么。
“那么王爷,您现在可以用晚膳了吗?”倾挽未忘自己初衷。
君若谨以行动代替回答。
倾挽从书房出来,院中的几人冲她比着大拇指。倾挽笑笑,一派闲适走下台阶,问:“你们有话想说吗?或者,是什么忘了说的话。”
几人同时摇了摇头。
倾挽点点头,“初雪,王爷有请。”
初雪瞪她,“你别仗着是王爷带你回来,就想法编派我。”
“我没啊,哪敢,可是王爷要问我也不敢不答。”她有些委屈。
初雪一蹬脚,蹭蹭进了书房。
几人围着她,担忧问:“王爷都问什么了?你怎么回的?”
倾挽狡黠而笑,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王爷什么都没问啊,她自己不要随便说什么就好。”
她笑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