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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场风月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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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错,然不为我之知己。”正在说着,丫头来说:“老太太叫宜姐。”宜姐说:“这屋里没有人。”说着恰好娉婷、雁奴来了,宜人说:“你两个在这里给爷作伴,我去看老太太叫我作甚么。”宜人去了。

    嫣娘叫雁奴、娉婷扶他躺下,又叫他两个坐在床沿上,嫣娘说:“我如今是乐境变成苦境了。”说着那嗓子就说不出来,停了一刻,哭着说:“可怜谁知道我的苦,我这苦却是叫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只好哑子吃了黄柏味,自己有苦自己知了。”娉婷也哭着说:“爷的病是不久就好的,何必伤心?”嫣娘说:“病之好与不好,我却不问他。只是这心病难医,亏着有你们几个,尚不是锣鼓歇了、戏场散了的人,仍是把我时时放在心上,这也不枉我素日爱你们之情,你们也是报答我了。”说着又哭了一会,又向雁奴说:“你可想你姑奶奶?”说到“姑奶奶”三个字就声泪俱下,雁奴也是哭,娉婷在旁边给嫣娘拭着泪也是哭,雁奴说:“姑奶奶可恨死的太早了!若是留下个哥儿、姐儿,也可给爷宽宽心,可怜竟是梅花开了一树空花了。”嫣娘听到这里,更是恸不可言,哭着说:“总是我没福,连累了你姑奶奶了,还说甚么?”

    正在哭着,宜人来了,嫣娘止住了哭,问他:“老太太叫你作甚么?”宜人说:“老太太说他老了,家里的事也多,外面虽有李大爷照应,内边总要我烦心,你们两个奶奶也未必能操这个心。我看你这孩子还可以中用,你又识字,又通个文理、算盘都是会的,定事交给你罢。爷想想我如何能有这样才干,这是老太太的命,我也不敢不遵,只得受下了。”嫣娘说:“老太太自然看你可以承当的,才交给你,你受了这责任,老太太天天可以静养静养,也是你替我尽了孝心了。”说着引香、拾香回来了,进了屋坐下,宜人又将老太太的话告于他两个知道,说完又到上房去了。

    嫣娘的病一直未好,过几日轻些,过几日重些。引香、拾香同娉婷、阿粲几个天天守着,宜人常在上房照料,得空即来看嫣娘,郑氏也常常来看。一日,宜人上房的事完了,来看嫣娘,回到聊寄斋,这时天已晚了,就在屋里坐了一时,看月明如画,就慢慢的走到那送春迎秋的亭子上,对着明月长叹了几声,想到爷的病总是这天公害了他了,就望空拜了几拜说:“老天你何必害人太甚!若是你爱嫣娘,叫他有这样聪明,有这样性情,你就不该从聪明、性情上叫他生出这样病来。你既叫他有这样聪明、有这样性情,又叫他从这聪明、性情上生出这样病来,这不是你爱他反害了他吗?倒不若你以先不叫他有这样聪明,有这样性情,他倒不得这样病了。你想他这个人害了这个病,若是死了,他如何是死得的?上头有老太太是年近古稀,岂可白发丧明?下边有这两个奶奶,是青年雏凤,岂可叫他做个泣孤舟之嫠妇?就是我们这几个婢子,也是痴心太重,想得个花丛柳岸的主人,又岂可叫我们作了个九月荷花、落一阵雨打的残声了!”说着就哭起来了,又说:“老天你若是真爱嫣娘,爱人到要爱到底,才见你爱嫣娘的意思不是假的。他如今得了这个病,你不救救他,谁个能救救他?”又哭了一时,觉冷露湿衣,夜气逼人,就慢慢的回来了。

    却说嫣娘****病着,这一夜睡下,到交四更方才朦胧睡去,忽见一和尚推门而入,直至床前,向顶上拍了一下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就忘了不成?”那和尚钻进被来就不见了。嫣娘猛然惊醒,却是一梦。看残灯灺灺,听引香翻身,他也没有言语,就想道他小时候作了一梦,梦见了许多的美人,有一美人作的词尚全记得,就小声吟着:

    “天上人间,可怜谁是有缘、谁是无缘?到头来,都是一般参了个没要紧的禅,才笑人枉然。作一对鸳鸯睡,谁知我,也是空缠绵。”

    念了几遍,即觉心地光明,看看窗上白了,也不用人扶着,就自己起来穿了衣服,下了床。引香也醒了,说:“你如何自己能起来了?”嫣娘也不答应,走到窗前,将笔砚拿过来,研了墨,拈起笔来写道是:

    未熟黄梁梦已休,殷勤费尽后何求?

    朝来磨得青锋剑,斩断今今古古愁。

    写毕投笔于地,拍手大笑,又跑在外边叫人将“明月清风庐”的匾放下来,叫丫头磨了墨,铺上纸,拿了大笔写道,是:“抱月披风庐”。写毕叫人立刻换上。一时引香、拾香俱起来了,嫣娘又叫丫头去叫宜人、阿粲、娉婷、雁奴、娟、婳、关、窈、么凤都来,并各将琴箫带来,一时俱来了。嫣娘就坐在上面,叫引香、拾香坐在两边,叫宜人几个坐在下手,俱各弹起琴来,吹起箫来。嫣娘在上面坐着,拍几而歌,歌道是:

    “天地之大兮,何者为吾之所有?天地之远兮,今从天外而回首。我已无愁兮,何须此醛醾之酒?即饮一石兮,或饮一斗亦不过。若苍松翠柏兮,偶尔与居而与友。说甚为将兮,功烈而不朽?说甚为相兮,绾金紫与青缓?无忧愁之神仙兮,与我而左右;无挂碍之维摩兮,与我而前后。任花开花落兮,我无所于掣肘;任春去秋来兮,我不必于援手。朝朝暮暮兮,惟戴高而履厚。问我何乐兮,我则曰否否!”

    歌毕又大笑几声,叫他们住了琴箫说:“我这个明月清风庐,当日大奶奶给我题的,原是怕我到风月场中,忘了这月是本明的,风是本清的。我如今抱的是月,披的是风,这‘明、清’二字我才领略过来了。只是天下的人哪有不爱风月的?我之所谓风月,却不是花街柳巷中的春色,秦楼楚馆中的韶光。若是那以金买笑的人,则不是爱风月的情种,却是伴风月的情奴耳!然我之得有这番风月妙趣,若不是遇着你们这些月里嫦娥、风中杨柳,我就有这爱风月的心肠也用不着了,可见是上天成全我了。我如今又长了一番学问,凡钟情的溺于情,为情溺了却不是善于钟情了。‘情’之一字出于先天钟情而不溺情,才不伤这‘情’字本来的面目。我却是由钟情而至于溺情,由溺情而又反于钟情,情中之溺历,我可以自负,这深深浅浅、浓浓淡淡是深知的了。”正在说着,引香、拾香、宜人几个俱劝说:“爷是才好了,不可太受劳了。”嫣娘也就坐着不言语了。

    以后嫣娘也无心仕路,****同引香诸人啸月嘲风,优游自乐,又起个别号为“大觉先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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