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罢。”嫣娘站起来就要走,引香说:“我还跟你说话。”嫣娘又站住,引香却没的说,微微一笑说:“去罢。”嫣娘说:“他们还未来,我去没人给姐姐作伴。”说着拾香来了。嫣娘去了,拾香又坐在床沿上,引香说:“嫣娘去没去?”拾香说:“去了。”引香长叹了一声,翻身向里睡着,拾香说:“嫣娘这个人倒不料这样好性格。”引香说:“他好却好,与我们也是无益。”拾香却想这夸嫣娘的话说错了,说:“我不过就人论人,他好也罢,不好也罢,与我们甚么相干?”引香又叹了一口气说:“像俺两个。”说到这里,却缩住了口不说了。一时阿粲、宜人都来了。
过了几天,引香原没大病,也就好了。不觉到了十月下旬,一日忽然朔风凛凛刮了一天,到晚上飘起雪来了。嫣娘想去邀引香、拾香、宜人、阿粲明日赏雪,就自己独步趁着雪光悄悄的走到聊寄斋窗外,听着里边引香说:“我起一句‘几回却寒寒又生’。”宜人说:“我有第二句。”拾香说:“我也有了。”阿粲说:“我也有了。”引香说:“都莫说,写在纸上,联完了我读。”嫣娘在窗外听着,里边忽然这个高吟,忽然那个低咏,又听着一时磨墨,又一时呵墨,又忽听着一人向桌上一拍说:“我这一句可谓大妙,”高声念道:“侍儿偷看侬风流。”众人都是喝彩说:“妙!妙!”嫣娘听那高声念的,却是引香。一时诗成了,引香说:“我乏了,宜姐姐念罢。念着我们推敲,有不妙的再删改删改。”嫣娘听宜人念道:
“几回却寒寒又生,侍儿报说已三更。
床头剩有浮梁在,且开红炉再挑灯。
灯火炉火相映红,无人恼侬谁恼侬?
依亦无心亦无说,侍儿暖酒味已浓。
独酌独坐仍独饭,欲将酒兴温寒枕。
一枕蝴蝶未飞来,教侬怎卧鸳鸯锦。
移时忽觉潮生颊,粉黛顿将秋波压。
几点桃花香欲浓,此情无可与欢洽。
岂是有情即不醉,醉后欲睡又懒睡。
侍儿背我已朦胧,谓我何故偏不寐。
更教浅浅酌一杯,谁催玉漏又相催?
我色不知史漏永,回头对影自低徊。
我怜我影我难描,反恨瘦影亦大娇。
问影依醉尔可醉,我欲睡时尔亦消。
是影是梦太模糊,侬俗向影频频呼。
频频呼去影不语,侬且耐寒自唏嘘。
侍儿促睡不敢言,不言欲言言又难。
侬却亦有难言处,谓我侍儿夜未阑。
侍儿劝我卸残妆,银杯收毕又商量。
一钩残月帘痕破,不管窗前已上霜。
褪去金钗玉搔头,侍儿偷看侬风流。
侬今已醉睡不得,侍儿为我闭小楼。
侬已欲睡尔且去,侍儿欲去又回顾。
重来复将兽炭添,为此夜深寒却不?
梦里可有消寒术,有术即从梦小住。
睡睡不知梦可成,莫使侬被一梦误。”
宜人念完了,嫣娘拍着手高声说:“妙诗,妙诗!”宜人说:“不好,有鬼。”拾香说:“这不是鬼,必是诗魔。”说着嫣娘进来了,又从新看了一会说:“我方才想请诸位诗翁明日联句,哪知已经联了,我明日也不请了。”拾香说:“正为明日要联句,所以才先作的。”嫣娘说:“这是怎么说的,你讲,我听听。”拾香说:“你是下过场的,不知道凡童生、秀才、举人去应试,就先备个夹带吗?”说着大家笑起来了。又说了一会说,嫣娘去了。
不觉腊尽春初,到了上元佳节,嫣娘就想制灯屏,将园里设诗社灯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