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嫂的到来让陆游唐琬二人的生活更有序了。难怪有人会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年长点的就是经验丰富,做事老道。唐琬的丫鬟小蝶虽然与唐琬相处的时间久,但毕竟年轻得很,而且初来乍到,对陆府的一些事情还不太清楚,处理起来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唐琬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自小就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锦衣富食生活,哪懂得如何居家过日子,事事还不得靠别人来张罗。
这几日里,陆夫人见她珍嫂把三少爷三少奶奶伺候得这么好,心里也欢喜得很,私下里赏赐是没少给的,连瞧她主子何玉娘的脸色都比以前更乐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省亲的日子,这天,陆夫人早早地打发王姨过来协助珍嫂打理物件。待得将回门省亲所需的样样东西备齐了,珍嫂便向陆游唐琬通报了一声。他二人今日特意着了一身华丽衣裳,甚是亮眼。二人见收拾妥当,便前往陆老爷陆夫人房中作别,正欲踏出房门,唐琬又突然拉住陆游,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来。
陆游问她道,“怎么啦?”
唐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说道,“我今日这副装扮妥当吗?”
陆游瞧了瞧回道,“妥得很。”
唐琬又问道,“当真?我这胭脂会不会太浓了?我的眉会不会太淡,显得不精神?”
陆游没有想到,临出门唐琬竟然还在担心这些细枝末节,其实她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所问的眉,她所问的胭脂,当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衬得她整个人美得很。陆游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后,郑重其事地回道,“施得恰到好处。嫣然一笑,可惑全城。”
陆游话刚说完,唐琬一记绣拳便捶到她的胸前,只听她嘴里嗔怪道,“你呀,就知道对我胡说八道。”
陆游看着娇羞之态的唐琬,更觉可人不已,说道,“‘葛覃’曾语少妇回门前的欣喜之状,又是吩咐人洗衣服,又是四处相告。我看,你与这少妇倒是像得很。”
唐琬说道,“你不提诗经还好,一提我就有气。”
陆游不知唐琬何出此言,便问道,“怎么啦!诗经也惹到你了?”
唐琬说道,“不是诗经惹到我了,是你惹到我了,大婚之夜的事情你可记得?”
新婚之夜,陆游虽然酒多了,但是于各项事情还是有印象的,陆游自然明白唐琬这话是说自己那晚絮叨半天,结果丢下她一个人昏睡过去了,可是当下他却洋装糊涂,不怀好意地说道“你是指哪一件?大婚之夜可是好几件事情哦!”
唐琬又是一记拳头捶在陆游胸前,说道“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要吃我多少拳才能改了这胡言乱语的毛病呢?”
陆游笑了笑,紧紧牵着她的手说道,“吃你多少拳都好,总之,这一世能吃你拳头当真是我的福气。”
唐琬会心一笑道,“罢了罢了,再跟你这么胡扯下去,都没个头的。咱们还是快走吧,不要耽搁太久。”说完,二人便手挽着手出了门。待见得陆家二老,陆夫人一再交代陆游,到了唐家要定要敬重长辈,各项礼数要到位,千万不可有任何疏忽。
陆老爷看着点头如捣蒜的陆游,忍不住对陆夫人叹道,“你呀,一世操劳的命。以前务观年纪小,你唠叨几句也就罢了,如今务观都有家室了,你还把他当做三岁小孩子一般,左一句右一句地交待,还像话吗?”
陆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儿子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就算长再大,那也是我的孩子,就算到老了,我也还是他的娘,当娘的哪一个不是处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了。难不成我也要像你这样,成天躲在书阁里,只关心哪本书破了需要怎么补,哪本书还没收集到需要怎么找。哎,要是哪天你把对待那个书的心用在咱们家里,我就要烧高香谢祖宗了。”
说来,陆老爷自从卸任后,早就看透那些官场里的尔虞我诈,一心痴迷于自己的藏书事业。陆夫人虽然刚刚的话里对他的这一爱好不赞许,可是言行上从来没有半分迟疑,以至于陆老爷心无旁骛地专心于藏书事宜,自然也在这方面耗费了不少精力和家财,有时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于自己的妻子心有愧疚,这会儿便赶紧好言劝道,“好,我是个大闲人,我们家夫人可是居功至伟。务观,你们可都要记好了,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带大,教导你们识字读书,等你们娘老了,你们定要孝顺,用心伺候,若有谁敢违背,我定要好好责罚你们。”
陆老爷的这句话说的确实是实情,陆家的三个儿子各个均是陆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陆老爷早年忙于公事,如今忙于藏书,根本无心教导儿子,正因为这样,陆老爷对陆夫人自然多了几分敬重,这在外人看来,便说他陆老爷是惧内,其实他陆老爷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妻子多了几分疼爱罢了。看来陆游疼爱老婆的这点是继承了陆老爷的。
陆夫人听了陆老爷这番话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便说道,“你呀,少在孩子面前跟我装模作样了。”说完又对陆游唐琬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上路吧。亲家好久不见自家闺女,怕是要想念得很!”
唐琬觉得陆老爷陆夫人有趣得很,一时看得热闹差点给忘了回门之事,这会儿陆夫人说起,便赶紧道了别,和陆游一起出去了。坐在马车上,唐琬思绪起起伏伏,心里直想着,与爹娘一别三日,不知他们状况如何?不知他们看到自己会不会很开心?不知这次以他人之妻的身份回去,会有什么不一样?
陆游看着眼前的唐琬,低头不语,眉头紧蹙,料得她是满腹心思,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慰道,“不用担心,马上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