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了?”小熊不姓熊,姓卫,不过我喜欢喊他小熊,熊孩子嘛。至于我,楼里乃至小区老老少少,认识我的都喊我老何,这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我妈叫我出去买一包盐。对了,老何,你那车不要了吗?不要送给我啊,我可喜欢了,上次我都想拎一桶水去把它擦干净,我妈说你以后回来还要的,就没让我动。”小熊喜欢车,男孩子嘛,我小时候也喜欢。
和小熊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我心情忽然爽朗开来,就像头顶的阳光突破了身躯的障碍投射到了心底深处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一样。楼里的老邻居终究还是有相信我的,我非常欣慰的胡乱揉了揉小熊的脑袋:“这辆车你别要了,你喜欢的话何哥那天帮你找一辆二手车,就当这么久没见送给你的礼物,正好你不是特想你爸每天开车送你上学嘛,就让他送去。至于你呢,要十六岁考到驾照才能自己开车哦。”
我不是故作大方,我和小熊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以前我出车得早一般碰见就会送他上学。其实,最重要的是小熊是出生在这栋楼,他生出来那一天就是我把他父亲和大肚子的母亲送去的医院,并陪着他老爸在产房门口等着他出来。——事实上,当时送到医院之后我是想着离开,可小熊的老爹太紧张了,抓着我的手死死不放开。
每年小熊的生日我都会提前送给他礼物,春节也会封一个红包给他。而且,前年春节的时候,应小熊本人的要求, 我拿红包给他的时候还专程叮嘱过他爹妈,这是给小熊的,大人不能没收他的,里面的钱让他自己上学零花。
想到这里,我大笑着按住小熊的肩膀,鬼鬼祟祟的问道:“你那小女生追到手没有啊?”对的,就是这个理由,小熊同学才会主动要求我给他爹妈讲清楚留下红包自己花销,他要把一个小妹子,需要请客。
“唉,人家移情别恋了,我现在换了个目标,可是囊中羞涩啊,现在的女孩太物质化,愁啊愁啊。”小熊愁眉苦脸的说着,成语倒是用得不错,看来读书还是有作用,至少泡妞的时候不会说白话嘛。
我憋住笑,苦大仇深的猛点头,对小熊的感慨表示赞同。然后,我从裤兜里掏出二百元塞进小熊校服包里,轻声说道:“别让你妈现了啊。没事,继续去追,老何支持你。”
“你这个死孩子,盐呢?老娘菜都要出锅了。”二楼厨房的窗户打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冲着小熊大喊着。小熊面色紧了紧,握拳和我一碰,急急忙忙的朝小区门口跑去,我抬起头,和二楼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咦,老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有,赶紧上来,赶紧上来,你姐我正在做菜,中午和老卫好好喝一杯。”小熊妈先是一怔,然后大喜的叫着我。我心里阵阵暖流涌上来,鼻子突然有些酸,我赶忙低下头,大声应道:“好的,我马上上来啊。”
中午在老卫和小熊妈的热情招待下我酩酊大醉,席间,没有人提一句有关那个案子的事情,就连凯子的名字老卫和小熊妈也完全避开不说。
小熊最好玩,吃饭的一直紧皱眉头在盘算着什么,时不时的握紧小拳头给自己鼓鼓劲,唔,这是在想着怎么进攻一个女孩子吧,我醉眼惺忪的拍着小熊的肩膀:“加油啊兄弟,老何坚定不移的支持你,做你的后盾。”
老卫和小熊妈对视一眼,两人手搭着肩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熊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一边对我说着:“老何啊,你和这死孩子成了兄弟,你是不是得喊我嫂子我和你卫哥叔叔阿姨呢?”
我也是醉了,偏偏倒倒的傻笑着。最后,还是因为小熊要上学,老卫把我扶着回到了我自己家里,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没半分钟呼噜声就震天响,连老卫啥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关门声。
头痛把我从梦中唤醒过来,我按住脑袋,使劲的睁大眼睛打量了很久才回过神这是自己的家。一切闭上眼都知道的摆设… …门口墙上那一道道自下而上粉笔画出来的横杠是我十多岁比划身高的时候搞出来的玩意… ..门口的吉他是凯子的?嗯,我翻身坐了起来!
坐在床沿了半天呆,我抿抿嘴,尽量不去看那把吉他。我的脚在床边左右扫荡着,拖鞋还在原来的位置,我套上拖鞋,冲进卫生间,打开沐浴的喷头,厨房里轻微的出“轰”的一声,热水器开始运作。
冲了有十分钟,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脱下衣裳扔进旁边的洗衣机里。——从现在开始,我再也没有了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我只能是一个人孤独的过下去,直到死去。我使劲的摇着头,想要把脑子里的一切想法甩开。
一个人住有一个人住的好处,我 赤 裸 着身体走出来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的沙滩裤和汗衫,还是这种衣服穿着舒服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我可以放松的时候,找衣服的时候我就现,屋子里到处都是扬尘,不打扫一番是没法坐下来的。其实就包括我先躺着的那架床上都是一个鲜明的人体印痕,让我看着自己都笑出声来。
打扫还不简单嘛,我进了厨房找出抹布,又去卫生间拎了水和拖把忙碌起来。一个小时之后,看着到处的蹭亮和可以反光的地板,我满意的吹了声口哨。
收拾完屋子我没再出门,把自己的额沙滩椅拖到阳台上,拉开所有的窗帘、推开全部的窗户,我找到一瓶啤酒拎着躺在沙滩椅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抽着烟晒着太阳。
偶尔,我会偏头看一眼书房的门。书房今天我没有打扫,我甚至没有推开门看上一眼,也许是没有勇气、也许是我自己都闹不清的某种情绪,也许… …
不仅如此,我还特意从厨房找了一大卷的保鲜膜把书房的门封闭起来,封了个严严实实。在打扫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把沙拖到书房门口背对着书房摆在那里,这样的话客厅里虽然乱七八糟,但再也没人能够进入书房了。
冲了澡、做了一个小时清洁,酒劲慢慢的过了,但是额头两边还是隐隐有些痛。我轻轻揉着,间或停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防盗窗分割成好几块的太阳,我的心终于慢慢宁静了许多!
一直在阳台上坐到六七点钟,手机在充电,屏幕一直很安静,没有短信、也没有陌生来电,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直到房门被敲响,门外是老卫的声音:“老何,开门啊,下来吃饭了。”
要说回到吐鲁番的大半天,虽说我之前在田甜的提醒下就有了完全的思想准备,但我还是非常感谢老卫一家三口。如果没有他们,我估计自己会缩回家里,像一只老鼠似的蜷曲在某个角落独自****着内心的伤痕。——当然,我能够确定,第二天我又会昂阔步走出去,至少我会装作毫不在意小区里的议论和躲闪的眼神。
打开门,笑着把老卫迎进来,我递过去一支烟并给他点上:“晚上就不麻烦你们了吧,卫哥,晚上我叫点外卖就行了,一个人好解决得很,总是给你们添麻烦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关系啊,走走走,你嫂子可是提前下班就去买菜了,她说了中午的菜太随便,晚上让你好好吃一顿才好睡觉嘛。明天你想自己做饭还是在外面吃随你意,但是今晚不行,你嫂子酒可都倒好了,就等着你呢。”
我被老卫拉了下去,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菜,我扭了扭头,揉了揉鼻子,总算止住了那酸涩的感觉。
晚上更是热闹,小熊的作业是在学校就做完了,这会儿他正端着半杯啤酒到处找人碰杯。老卫陪我喝了几杯之后,他忽然重重的放下杯子,小熊妈也恰到好处的把小熊带进厨房洗手去了:“我给你说啊,老何,小区里的议论你别在意,人嘛都是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和你嫂子就怕你有心理负担,这不不值得,知道吗?”
这还是老卫第一次提起这个话头,我却是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我端起酒杯和老卫走了一个:“我知道,你放心吧,卫哥。要是我看不开的话我早就把这套房子卖了,大家喜欢说就说去,难得有一件事可以让大家说这么久,也算是我为小区做出的一点贡献,你说是吧?”
等我和老卫放下酒杯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熊被他妈赶去了床上准备睡觉,我和老卫勾肩搭背的走向门口,我让他休息他偏偏要去送我,那就由得他吧。
“我上去了,卫哥,明天我请你和嫂子吃饭,呃”我打了个酒嗝,手抓住二楼楼梯的扶手,摇摇晃晃的说着:“还有小熊,嗯,还要叫上小熊。小孩子嘛,学习上慢慢来,监督那么紧没必要,孩子的天性就是玩,玩得越好学习才能越好。”
… … …
… … …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我大声的唱着歌,使劲的眯着眼凑过去看了看面前的门牌号,才三零一,我才爬了一层楼怎么就感觉腿在软了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胡乱唱着、说着,我抓住扶手,每爬上一梯就得歇息一下。晚上还是喝多了,幸好中午也同样是醉酒,晚上喝醉之后头反而没觉得痛,这让我好受很多。
还差最后一个台阶就爬到三楼和四楼的转角处,忽然,我心里一股凉气猛地往上升起直窜头部,头皮阵阵麻。我一个激灵,一下站住,迅的回过头来,大喝一声:“谁?”
楼道里全部都是声控灯,我站在临近四楼的台阶上,极力往下望去,可下面一片漆黑,只有眼前的这盏昏暗灯光照亮在我的身周。
下面好似有东西在晃动,又好像没有东西,只是灯光着实不明亮,我也看不清楚。
这一吓,我的酒醒了很多。后背的凉气仍然在乱窜,我定了定神,生出一种不敢往下望的感觉。吸了口气,我一只手插进兜里摸住钥匙,狠狠地跺了一脚,楼上好几层的灯光应声而开,我两三步并作一步的连跑带跳的冲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门,反手“啪”的关上。
靠在门上,我打开客厅的顶灯,心中的凉气总算是消散了一部分。可是,我忽的脸色一变,几步窜到客厅正中,转身阴晴不定的看着房门。
我感觉,我的门外有人,他正趴在门上使劲的徒劳的想要从猫眼往里面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