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呆过,知道自己事情严重还妄想着法庭辩护,就不知道去做监狱的工作,蠢货!”
原来,国内的刑事律师是分种类的,这里说的种类并不是指律师精通哪一类型的案件,而是指的是律师的关系。除开那些骗钱的律师不提,真正混得好的律师都是要靠关系,有些律师和公安局关系好,有些是专精检察院,也有负责协调沟通法院的,但是还有一种律师那是专门运作监狱管理局工作的——母建军指的就是最后这一种律师。
所有走完法院程序的人犯都会在看守所等待转监。转监是由监狱管理局协调,他们会根据看守所报上来的等候转监的人数、各个监狱的满员状况来下指令,某天某几个监狱各自接多少人回监。负责这一块工作的律师最好的时候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可以提前沟通监狱管理局甚至监狱,监狱可以在看守所点名需要哪几个犯人。这种监狱一般都是那种距离家比较近、环境比较好、劳作比较轻松,呃,说难听点减刑比较容易的监狱。
“每个犯人都希望公安局提交的证据不是那么完美、都希望检察院退回公安局的要求逮捕的请求或者检察院在量刑的建议上越少越好、都希望法院轻判自己,所以几乎每个人犯都抱着这种痴心妄想不停地往外扔钱。”母建军眼神很藐视,口气却有种抹不掉的自嘲,我有些怀疑他当初是不是也是被人骗过所以感慨才会如此深刻。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专攻一个环节,嗯,这就需要家属去请律师的时候要直截了当的问清楚律师是什么属性了。”母建军的话不怎么好听,道理却非常透彻,卷毛当然是立即后悔了,我听卷毛说过,为了这个案子,他老婆已经用掉了家里二十多万的全部积蓄。
沉默了一阵,我抓住卷毛的胳膊使劲捏了捏:“自己保重,进去之后就给我写信,地址我是留给你的。”没法安慰他,律师是不可能退费的,我估计卷毛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找牢头商量商量,不过这还真的不怪卷毛。
看守所里面很奇怪的,你可以有钱没钱都无所谓,你可以畅谈自己的犯案经过也没所谓,但唯独不能提的你为你自己的案子做过的工作、攻坚的关系!没有人希望别人比自己的刑期短,比自己更早走出监狱的大门,这大概也是一种怨人穷、恨人富的变 态 心理吧!
有些事情不来则以,一来就是连环着进行。前一天卷毛才走了,第二天一个抢劫杀人的狱友的判决也下来了,直接的死刑立即执行,没得商量。
那位老兄连监舍都没回就直接被戴上脚镣手铐押到了楼上,楼上是死刑犯的单间,每个监舍会调派几个平时和他相处得不错的狱友上去照顾他,免得他情绪不稳定提前自杀什么的。
连走了两个人,加上调出去照顾死刑老兄的三个狱友,监舍一下空洞很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监舍里也自然而然的安静了下来,平时的玩笑打闹不翼而飞,每个人都低着头坐在通铺上默默地抽着烟想着自己的心事,唯一情绪变化不大的就是母建军,或许他是见得太多了吧,我是这样猜测的。
“老何,来,烟给你。今天是多少天了?”母建军扔给我一包烟,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我明面上拘留期限快要到底而有任何变化。我叹了口气,在这里呆得越久,心中的那腔怒火和气血也就越被磨灭得几近于没有:“第二十八天,还有两天到第一次期限。”
是啊,转眼之间我已经困居在这间监舍二十八天了,这在以前是我无法想象的。整整二十八天,没有警察来提审过我。田甜或者郑轮和李欢这些更是杳无音信,凯子也没有任何消息,失去了空间果,老黑当然也不会出现,就连想念了旱魃数百年的德古拉也一去无踪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痛苦的思索着。自从卷毛转监我的话也越来越少,除了偶尔和牢头聊上几句我基本不再开口。幸好是签单这个权力年轻警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怎么考虑的,他一直没有给我取消,这让我还可以勉强坚持。
沦落到这种地步,如果连烟都不再能够抽到,我寻思自己怕是只有奄奄一息… …
一个来月的时间,夏末到了冬初。呃,新疆很难看到秋天,枯叶一般都是在冬初几天的狂风下簌簌抖落遍地。白天我已经感觉到凉意,我身上的毕竟只是夏季的T恤外加一个看守所的短套,抵御不住日渐降低的室温。
晚上稍微好一点,再怎么也有十多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虽然还不到供暖的时间但也不会很冷。唔,大概才躺下那会儿腿脚有点冰凉,睡上半个小时就逐渐暖和很多。
明天就是第二十九天,今晚继续我守夜班,这是我自己去找母建军争取来的,我想要晚上那静寂无声的几个小时仔细的琢磨一下自己的后路。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后路,我想过很多,田甜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让我在监狱呆上十年二十年,到了那个时间,或许一切的机密都不再是机密,大概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没法不这样想,我甚至想过转监之后应该先给谁写信求援,监狱也是同样的,有了钱总是要过得舒心一些,手边有粮心不慌嘛。
我没想过有朝一日走出监狱之后报复田甜、报复李欢和郑轮的打算,那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不是小说里逆天的主角,没有掌控世界快意恩仇的本事,我只希望,等到我走出监狱那一天,我过期的驾驶证还可以直接更换,这样我就能节约一笔钱,不然重新考个驾照的话实习期一年是个硬伤,不利于我找工作。
一点二十,我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腿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是标配,每个监舍都有的,我微闭着眼转动着脖子,颈骨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清晰的“咔咔”声,嗯,很舒服。只是,夹杂在颈骨转动声中的是什么声音呢?
我停下动作凝神细听,“砰、沙沙、沙沙”,这声音离我很近,我蓦地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