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牢头我没见着,反正我这个监舍的牢头一看就是农村里那种老实巴交的中年农民,还是历经沧桑备受劳累的那一种。
牢头的姓有些生僻,姓母,母建军,一个充满六十年代时代特色的名字。他是杀人进来的,杀了村里一个调戏寡妇的流氓,法院判决之后就会转监离开,据说有很多乡亲愿意给法院签名作保,所以我们都听说他大概是个无期的模样。
牢头平时都是乐呵呵的,说起他自己的事情也是无所谓的样子,好几次座谈会他都主动聊起杀人的经过,一副意犹未尽的感叹,好些人还是有点怕他。不过我倒是觉得母建军很朴实一个人,我问过他,他一般都是淡淡一笑,好像无期甚或死刑也都那么回事。
我无法理解牢头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也第一次看到这种面对无期徒刑那么淡然的人。这不是其他,这是一个人后半生永远的失去自 由,我不能想象,严格说起来,母建军杀的还是一个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流氓,他不感到委屈吗!
“有什么好委屈的,杀人偿命嘛,现在还不用我偿命,难道我还不知足吗?”我提出申请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牢头,他笑呵呵的回答我。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触动,也不知道是该赞同他还是谴责他,反正监舍很多人都谴责过他,谴责他为什么不配合律师做无罪辩护,反而要在认罪服法… …
“行,一会儿管教巡逻的时候我帮你给他说,放心,他会约谈你的。”母建军拍着我的肩头,他同样对我的事情很好奇,毕竟没谁听说过开个黑出租要跨地市州拘留,还拘留了这么久不闻不问的,至少要罚款也得见司机本人嘛?
我亲眼看到了在警察巡逻的时候牢头凑过去喊住其中一个年轻警官说了几句话,我当然是满怀希望的等待着随后而来的召唤,可我一直等到吃午饭也没见动静。卷毛和我排队打饭的时候告诉我:“这种事急不来的,耐心一点等着,估计要明天上午吧,约谈一般都在上午,我好几次约谈都是上午。”
好几次?我诧异的看了卷毛一眼,卷毛呲着被劣质烟熏得焦黄的牙齿补充道:“每次进看守所不得都约谈一次嘛,难道你还以为这一次进来就被约谈了好几次?我没那好运道,也没钱的。”
我耸耸肩,调整了失落的心情,打算如果等到明天中午还没消息就再给母建军说一声,让他再去申请。
不过,我没需要等那么长的时间。午餐之后的座谈会,我正听一个路桥公司的老总,呃,前路桥公司的老总述说他的受贿手段的时候,外间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早上我看到我那个年轻警察走到内间铁门外低沉的喊道:“母建军。”
我有些激动,真的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这还是我进了看守所之后第一次走出监舍。或许,我终于可以见识见识看守所的全景了。嗯,我想多了,牢头听到喊声之后立即两步冲到铁门边,一个标准的立定姿势和那警察低声交谈了几句,回头喊我道:“何冲,穿鞋。”
说到穿鞋,原本所有的皮鞋、布鞋、运动鞋等一切犯人穿着进来的鞋都被牢头全部塞到天井里的柜子中,在监舍内能够穿的只有拖鞋,塑料拖鞋,我的拖鞋是母建军给我的,也不知道是曾经哪一个犯人的,反正但凡离开这里重见天日的人都不会带着东西走,晦气嘛,人还是喜欢讲究一个吉利!
“老何,机灵点啊。”母建军在我擦身而过的时候轻声提醒了我一句,我都差点没听见,可想而知他声音有多低。我有些不解的眨眨眼,什么叫机灵一点?这是要做什么?
一分钟之后我立刻明白了母建军的意思,果真是需要聪明机灵点才不会挨骂啊!
我走出内间铁门,年轻警察手一指天井墙角:“面向墙壁,等着。”我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说心里话,这要是在外面谁给我这样子说话,我绝对是上前就是一拳。这里面嘛,古人不是叫我们人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我很老实的走过去面向墙壁站好,努力的听着后面的声音。
管教听母建军汇报了一下监舍的情况,转身走到外间门。看守所的门是自动回弹的,打开之后松开手门会自动关闭,内外都要用钥匙,管教站在内间门的时候,除了老头其他所有的犯人都必须坐在通铺上,敢在这个时候跳下来的只能是管教点名的人,否则那就直接享受关禁闭的单间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