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帝神色恍惚了一瞬,喃喃道:“过目不忘?说来,他竟和你阿爹一样,都是天生的本事啊。”
谢含英愣了一下,刚想说些甚么,就见元朔帝道:“朕写张诏书,让他来见朕。”
谢含英想说,些许小事,只需他口头传圣人口谕便是了,根本用不着正式的诏书,那个谢远,也并不值得这个。可是,眼见元朔帝眼中的神采,还有透露出的对谢远的兴趣,谢含英喉结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其他。
当然,他也不能再说其他。
于是长安城外,谢远从牛车上下来,骑在一匹小马上时,就瞧见了来接他的人……
不止是一拨人。
谢远:“……”
秦威:“……”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这是两人共同的想法。
而在敬王府中犹豫再三,待听到定王带着世子和长子也往长安城郊行去时,敬王终于也坐不住了,起身策马,去了城郊。
敬王妃心中恨极,却也只能立刻让人备车,带着两个儿子也去了城郊。
如此一来,这次赶往城郊来接谢远一行的人,足足有三波人。
谢远仍旧端坐马上。
直到这些来人互相对视一眼,打了招呼,朝他们这里看来的时候,他才微微一顿,去车厢里寻了江氏和几位阿姐。
江氏已然泪流满面。纵然再恼敬王当初的抛弃和算计,可是,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地,她曾经最是依赖和信任的男人。
她从牛车上缓缓移步下车,虽已经生了四个儿女,可容貌依旧姣好,身量依旧纤细,一双眸子里,满是泪水。
然而于礼节之上,江氏带着几个女儿,却是一丝都不曾错,缓缓走到敬王马前,福身道:“妾江氏,见过王爷。一别七载,不知王爷身体是否依旧康健,席上膳食,是否依旧清淡如故?”
敬王眸色微微一凝,仿佛也想到了当年和江氏结发时的情形。
他顿了顿,就见已经十六岁长成大姑娘的长女谢云屏带着四个弟妹,在他身前跪倒。
“不孝儿,见过阿爹。”
敬王虽杀伐决断,谋略心机,半分不缺。然而,对着当初的结发妻子,对着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儿女,尤其是那一双他从未见过的龙凤胎时,仍旧是心软了一瞬。
他沉默了一会,便从马上下来,扶起了江氏,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后又一个一个的询问了几个女儿一两句话,最后脚步停在已经站起身的谢远面前。
谢远和谢念是龙凤胎,巧的是,二人的容貌都像极了敬王,唯有白皙的皮肤像了江氏而已。
敬王即便是第一次见到二人,心中也十分之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半点没错。
谢念毕竟是女子,五官更显柔和,而谢远,是当真和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
敬王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就听身后熟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阿爹!他就是阿兄吗?”
谢远目光没有移动半分。
敬王听得被自己亲自教养的儿子的声音,愣了一下,回头才瞧见马氏带着谢瑾然兄弟两个,也来了这里。
他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定王原本是来看敬王笑话的,可是,等他走近看轻了谢远的容貌之后,想要出口的讽刺,却又全都咽了回去。
谢悠然和谢钰然有些不明白定王的意思,正要提醒定王,就见定王突然冷哼一声,策马便走。
敬王并未多想,皇太孙谢含英也是此刻才回过神来,上前先与谢远说了些话,才将诏书拿了出来,道:“阿翁听说阿远堂弟和阿念堂妹是龙凤胎,很是欢喜,便道要见你们,唔,还说请三婶带着其他几位阿姐去娘子那里,让娘子也瞧瞧,这些年是否吃了太多苦。”
然后便亲自念了诏书。
谢远很是意外,江氏母女则是喜出望外,觉得此事甚好。
谢若锦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谢远一眼。——说来,当年此时,她虽然在长安只待了短短的一段时间,但对于那件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前世的谢远,只略微读了些书,仅有形似而已,圣人失望之余,便不再多问。
可是,现在的谢远呢?
敬王和马氏则是同时脸色难看了起来。可是,圣人诏书都下了,二人又能有甚法子?
敬王只得让马氏回去收拾房子,自己则亲自送人去宫中。
定王府。
谢悠然和谢钰然兄弟好不容易追上了定王,谢钰然不禁问道:“阿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个谢远有甚问题?”
定王策马疾走了一路,现下也冷静了下来,神色极其的复杂,却并不回答谢钰然的问题。
谢悠然上前亲自为定王斟了杯茶,递到定王手中,见定王喝了,才问道:“阿爹,到底……”
他还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就见定王喝完茶后,神情莫测的开口。
“那个谢远,其实,根本不像老三。他的那张脸,那种神情,根本就和当年没有因病变胖的少年太子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定王一时之间,竟不知脸上该有何种表情才好,声音阴沉道,“如果不是本王知道太子的确死了,知道现下已经不是三十几年前,本王甚至以为,本王重新见到了太子,见到了那个被你们阿翁盛宠和骄傲着的太子!本王的……大哥。”
谢钰然和谢悠然同时呆住,心中震惊的一时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