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吃亏不轻。
因为怕被人耻笑,只得忍气吞羞不敢声张,还若无其事骗人家说:
“仅仅开几句玩笑就放我走了,到底是熟人!”
回家不几天,惯来遵从妇道且自尊心极强的毛丑丑,只觉得在左邻右舍前再也抬不起头,便去遥远的南方游荡去了。
那些羁押过毛丑丑的人中,就有两个是管湖的!
自此,江鸭佬每日炼刀,江兵每日炼剑,还从一个过去专打野鸭的老猎手那里购得枪铳,一心只要替妻母雪恨!
但又深愁势单力孤,父子两个哪是那帮乌鸹子的对手!因而一股恶气始终未能出得一丝半毫。今天终于逮着机会,那满腔快焰岂不一冲烧天!
亦且,他们父子昨晚听得有人带头要起事,便一通电话把平日心照不宣的一些个受害人都串连了一遍:
其中有拿把鱼叉试图在泥龙口左近射鱼,却被那边巡湖人撞见,夺去鱼叉,并将他屁股捅了一刀的后生;有因仅仅在湖边一只野猫口中拣了条半死不活的大青鱼,而让打个半死,还被重罚一万五千元的伢崽;有一上乡佬来本村农户前的一条沟坎笼捕鳝鱼,其晚鳝笼被偷,便找距离沟坎较近的那两家农户索赔,打罚俱加;有其乡两贼晚上用丝网子偷这村一家鱼塘,被主人发觉赶跑,他们次日竟有胆来要丝网,并带走由网上取下的几十斤草鲢鱼.........凡此种种劣民类举不尽!
一气电话把那些冤夫怨子串挂起十多个,虽有些人怕场合不敢来,也略去了些外去打工仔,却好歹还有四、五个肯来的血性汉子,现已上了赶往泥龙口会合的路途中。
立家说好说歹让这对父子放了枪,说今天事态不至于会严重到动枪的地步,暂时只是小试牛刀去“调戏”一下那些野豺崽子,让他们晓得这边也有硬脚,日后再不能为所欲为。又说他们总得留个人在家看鸭,只带江兵走了。
四人沿堤行至一处人稀屋少之地,遇一长带竹林。竹林丛矬茂密,数百米开外即闻大小鸟音肆囔恢宏,走近之后,随着一些大鸟的“扑楞扑楞”飞走,鸟音略一收敛便重新放纵起来,这番换成了清一色细密清纯的音调。
若把那鸟音分开来单个细听,又那样稚嫩天趣,直叫人醉心美煞!至少有上万只小鸟在那些青枝翠叶间上下穿梭、腾挪欢跳,弄得竹林一片光影摇曳。随眼可见它们一个个长得娟俊小巧,多是那种背部麻灰、肚皮艳黄的禾花雀,-----其实叫“荷花雀”更贴切,因得此鸟自荷花初开之时,始大量迁拥过来麇集香草湖周边,至荷花谢时方恋恋征走。只因它们身量比麻雀略小,具有燕子的轻盈灵动,却比燕子紧实多肉。
据说其肉质鲜嫩,味胜斑鸠,故招象齿焚身。有人曾见外地来的网鸟者,将它们捕获后一袋袋压入水中浸死,然后四、五元钱一只卖至广味餐馆,据说那几个偷猎贼将这整片竹林网住,忙乎一晚捕得万多只禾花雀卖得近十万元。
“要是有人再胆敢来偷鸟,抓了就地打死!”立家恨恨地说。他早就爱上了这些能给香草湖大增灵动之趣的精灵。
早两个月他还曾和四平化鬼装来此蹲守几个晚上,遇本地初中生数人扛两支装有激光瞄准仪的汽枪,一路嘻哈来打鸟,被他们趁黑乱一阵旋风似的闷拳闷脚打翻在堤坡下,并夺下应急灯和枪悄然消失,以至于那几个鼻青脸肿又扭手崴脚的学生以为遇到了鬼,从此,晚上再也无猎鸟人胆敢光顾。
说到曹操曹操到!
他话音刚落,就听竹林尽头有单车响,隔着密如绿雾的群竹,他依稀见有俩人影闪下堤坡,一溜烟踩响枯叶朝两栋破败歪倒的空屋跑去。
他们走近时看到二辆半新不旧的单车支在那里,车架上驮着的俩蛇皮袋鼓鼓囊囊装着什么。起初他们谁也没加意就擦身单车前去了,过走十来米,立家忽然觉得不对,返身揿一揿那蛇皮袋子,又觉绵软蓬松,待他解开袋口绳结,顿时吃了一惊:里面装的还不正是鸟网!就其网眼子大小看,恰是针对“荷花雀”!
“你们何式能随便翻看人家的东西?!”两个二十来岁后生见事败露,老着脸从破屋回上大堤。凭口音可知他们是邻县人。见这边人多,立家威猛可恐,且四平又穿着他哥弃旧的警服,他们不知来头,改笑面装烟。
交谈后,才知他们原是在一个搞乡村电网改造的包头手下打工,因发生了电死一个同伴的事故,包头赔钱后,就称无力支付他们的工资(实则他他还从保险公司的死亡赔偿金里吃扣了死者一笔钱),拖了两年追讨不成,他们就把那包头狠剋了一顿解气,之后逃出。再不敢用身份证去外头找正事,遂动起网鸟歪脑。
四平抻抻衣领说:
“你们不知有个法律叫《湿地保护条例》吗?捕捉鸟、蛙、蛇这些都叫‘破坏生态平衡’,国家命令禁止,情节太严重的话还可以判你们的刑!我是县林业局委派下来的管护员,不是我平白穿身狗皮在这里吓你们。今天被我抓了现行,你们说是认罚还是认打?要不就跟我去一趟县林业局算了!”
两人哪敢有半句响话?只赔笑讲软,想要回家老实种田去,混说虚笑的推车要走。
立家朝那个壮实的人肩膀上搭了一爪,那人“喔呵”一声,一个趔趄被甩开数步。又问另一个要过打火机来,将两袋东西卸下摆到堤坡上点着。
“你们这些人怎么打不死罚不怕?你们想:要是这湖里将来没有了鸟的声音,一湖白浪寡水哪有看头?我以后还要把它改造成生态景区呢,你们以后不要来坏我的事!也不要在别处搞这种破坏,积点公德,世上好多路都可以走是不?”
“烧得该!”望着那股焦臭浓烟,二人谦心笑了。
一个说:“我还以为你们这里山高皇帝远呢,原来走到哪里都有神明!”
壮人说:“兄弟要改造湖,缺人手不?反正我们现在犯了事也回不了家,身上寡裤溜穷。你要是让我们在你这里混口饭吃,一世都会记得你的好处!我们无病无杂,年轻又一身好力气,蛮工夫还是做得如法的!”
立家审视他们一下:
“你们会游泳吗?”
“生在湖区的男人哪有不会水的?!”
“那好吧。从今天起算工资给你们。这个月的工资是每人两千块,下个月会涨到四千。你们帮我搞养殖,那可是一项长期的事业。你们现在要钱用,我可以预支给你们每人五百块。”
立家说着便掏出一大迭钱来数给他们。
二人乐得相视笑不拢嘴,也不客气就爽快接下。
“小兄弟既然信得过我们,我们就铁定跟你干了,以后万不会让你失望!”
接着,壮实的那个便自称“二崽”,指另个叫人喊“三崽”。立家让他们就近歇着,等他这伴人办完点事回来。二人直问去办何事?
“可能有架打!你们千万不要跟过去!”立家说。
江兵接口:“他主要是怕人家那血渐到你们身上。”
二人也不是那等老实汉。
二崽说:“一回生二回熟,如今我们已是朋友了,朋友就要讲个义气,有盐同咸无盐同淡,兄弟有事等于我们有事。尽管派上我们用场,我们也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几个风浪,不怕事的!”
三崽幽默了一句:“慢些人家血溅在我们身上,去湖里洗个澡就干净了!”
立家自然乐极,便带上他们。
“你们不怕事,但我也不要你们太多事。今天头次共事,大家共同去炼一炼凝聚力吧!”
“晓得!令行禁止的规矩我们懂!”二崽点头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