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再踏实一些,从现在起做个务实的人吧!”
见二平沁着头,咬舌无语,香妹又敲一鼓:
“你这样成天伏在桌上写写画画,不出去走动走动经历些事,孤着闷着不与人交流-----笔底下哪有那么多精彩和新鲜?还不叫‘闭门造车’‘搜刮枯肠’?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会江郎才尽吗?所以我想劝你先出去搞几年务实,有了积累以后再回来务虚,那样,你就能做到生活、事业两不误嘛。”
这几句犀利直如魔棒一般,搅得二平心序大乱;又如一盆冷水浇得二平啊醒脑提神!他不得不承认:
“这确是个大问题!我何尝不想为开拓题材去外头见见世面采采风?往时丽莲也这样说过我,只是她那带着功利的滥调反而让我怄气,我偏不要随她所讲去改变习惯。你的话还是值得一听的。”
“那你有足够的体力吗?”
“我练就一双开荒的手在这里,又遗传了我爸那样一个武者的基因,身体也无病无杂,做得动任何体力工夫!”
“哇塞!你那双手不仅能创造美,同时还能开荒造福!”香妹一击掌,双眼笑眯。“那正好,跟我们一路去南方吧!预祝你在未来的艺术领地上,开辟出更新更美的境界来!”
她冲气十足地伸出手指邀二平拉了一勾。
此时,已完全被弄昏了头的二平乘兴告诉她:他妹妹秀琴早月来电话,要他去北部湾抓海螺。她说她在外头混这么多年,就她所知,下海摸螺是打工卖力这一行里最赚钱的一个职业。熟练的下水工每个工作日平均能赚到不少于五百元。只不过每个月因天气原因只能出海十五到二十天。
“她那次要把我介绍给她的一个熟人,那熟人是有好几条螺船的一个老板。”
香妹听着激动得连连咂嘴:
“那样算来年薪能到十万啊,抵得北大、清华生呢!而且还有每月十天以上的自由时间供你创作----你何不早答应?!”
紧后她又一皱眉:
“只是!海里有危险吗?你水性好吗?”
二平早被她热焰点燃了,他表现得那样义无反顾:
“小危险肯定是有点,躺在家里还有陨石砸头呢,但多注意小心些就没事了。我水性很好,早年就能水下憋气两分多钟,中、小浪里游泳可以不用双手,单靠双脚踩水玩上一小时。”
香妹乐得发颤!她忙不迭就去摸二平裤兜里手机:
“赶紧联系你姐!还犹豫什么?海里眼界开阔,鱼啊、草啊、珊瑚啊好不浪漫!那边一定人多,有得玩的闹的!几年后赚得鼓鼓囊囊硬着腰杆子回来,你就可以买个小小房子搞些添置,堂而皇之结婚生子,那时真是事业爱情多丰收呢!”
二平被她诱得肚里直漾蜜水!他朗笑说:
“我当时听得只是心动了那么半下,没明确答应、也没明确回绝我妹子。因为过顺了如今这种闲阶级的生活,那时缺少一种让我扭头的动力........”
香妹快快掏出二平手机来要拨秀琴电话,但通讯录上没存她名字,通共就只有大平、三平啊、四平、丽莲四人。
二平告诉香妹“通话记录”上查得到,因为这半年他总共就三平和秀妹各一次电话。
香妹立马找到拨通过去。
“拿我哥的手机!你是哪个?”能清晰感觉电话那头兴趣盎然且温馨甜蜜的笑。
“你哥的朋友,新认的。”
“是女朋友吗?哇哈!他了不得啦!”
“你说什么呢?二平哥早有那个了!”
“不,他没有过女朋友!什么叫‘朋友’?丽莲那么个心机活络的人物,原本就不是他朋友------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
香妹因为心里急跳和脸上热辣,不自然地顿了一顿。
“秀琴姐,我们不玩笑了。我是要说你哥去抓海螺的事。你说过你熟人有船,那下水工的差事你没退掉信吧?现在二平哥要去呢,不迟吧?!”
“真的吗?哪个能有这种本事把条牯牛给扳转来了?!”
“还不是本姑娘给扳的!”
“咂!奖你个拇指头!这边船上常年缺下水工,你叫他快来,你也来!紧后又说:
“我哥是要有你这么个人来督着!有你抓他鼻綯押教,他才会迸发意想不到的潜力!你告诉他一声:我过天回来,现在就网上订火车票来!”
“你到娘家来吗?”
“来!主要来看你是谁,长得什么样。”
“活脱七岁时的白雪公主呢!不信你快回来看!”话音刚落,她甚至忘了挂断就把手机扔还二平:
“搞定了!搞定了!快谢我吧!”她忘乎所以一阵手舞足蹈。
事情被她推到这个界上已不可逆反。此时,破坏一个世界的满足感、改变星球轨道的热切感、和自身涅槃后的新奇感汇成一股洪流激荡澎湃于二平胸间。
香妹喜之美之,脸上朝霞勃发。她一笑嫣然:
“上当了吧?我仍是丽莲姐派来的托儿,目的就是掐断你那根习惯性的懒筋,让你出去感受一下新时代!看你听了反水不反水!”
说着香妹从裙兜里拿出张字纸来,那是丽莲托她转交二平的一首诗:
撩开那薄薄窗纱
我们就能见到暴风雨
就能见到和煦的阳光
撩开那薄薄窗纱
我们就能见到繁华街市
见到阳台上的醒目花卉
见到夜晚多彩的灯火
动物园的奇禽异兽
见到树荫下荡秋千的孩子
见到绿草地上密语的情人
见到汹涌的海浪
美丽缥缈的海市蜃楼
撩开那薄薄窗纱
我们就能见到我们想见的一切一切
出于对诗的敬意,二平脱口而出“好!”随即踱步起来,开始酝酿腹稿。
“我忽然有了一种写诗的冲动,已经管不住我脑筋了!”
他在草稿纸上速速地将那像开闸洪流一样的诗声记录了下来。再匆匆改过十来字,一篇誊正诗稿就呈现在了香妹面前。那题目是答丽莲的,就叫《走吧,走吧!》:
走吧!离开这蚁垤荒丘
离了蚊的欢唱、雀的啁啾
走吧!不再作那蛇的默想
闭上你焦盼不定的眼
因为花朵已萎谢
再也招不来开采它的新风
因为凝重的浓雾不会散去
你不能于次日晨曦里
见到因疲惫而跌落的雁
见到雁足上来自异乡的音书
走吧!再莫沉溺于那
由情人鼾息牵动的美梦
再莫沉溺于那
由娇儿香嫩诱发的情丝
再莫让慈母泪湿的泥土
粘住你开迈的脚步
因为那一切一切
都是毁灭之神对你抛下的
一张张骗网
都将给你的记忆刻下
一笔笔败帐
走吧!甩掉最后一个
塞满破烂的包袱
□□着上帝给你的有用的躯体
就那么轻松自在地
走到悬崖上
相随崩落的岩石
以万钧之力
滚过由尸骨垒就的阴谷
再爬上对面巅头
最高的一棵树梢
紧抓住风筝即将飞离的悬丝
走吧!走吧!!
去到异国他乡
去沉浮于那片融融乐水
去到花枝招展的春天
化作一只从容游弋的蜜蜂
去到青草上凤蝶的翅头
去到朝霞间雄鹰的肩背
“你写得更好!”香妹读完,忘情地将那诗纸一个长长的热吻下去,便小心地折下它,“我要拿回去向丽莲姐交差,美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