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天晚上,伊桑斯把这些信放到了自己爸爸的书房里。他打算等自己爸爸一回来就告诉爸爸这件事。
伊桑斯一个晚上没睡。他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欣长,清冷又在无声哭泣的特里。他才注意到,即使不是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即使没有刻意打扮,拥有金色长发和姣好面容的特里也是漂亮得异常。
而美丽有时候意味着灾难。
思索了许久,也愧疚了许久自己竟然才发现的伊桑斯终于在半个月后终于等到了归家劳累的爸爸。他把事情全部告诉了自己尊敬的父亲。
伊桑斯敬爱的父亲严肃地表示自己会处理这件事的。
但伊桑斯没有错过自己爸爸眼中不经意闪过的厌恶和轻蔑。伊桑斯觉得,这样的表情未必是对着那个教父的。
而更让伊桑斯感到可怕的是,他的父亲仅仅只是严肃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没有震惊,没有感到丧心病狂。对于这样的事情,他父亲平静得称的上轻描淡写。这几乎要让伊桑斯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一边感受到平静下的真实可怕。
在平静和安静里,伊桑斯呆立在父亲的书房。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特里在信里依然带着骨气和自尊的求救,他不可能完全懂得真实含义的求救。
“抱歉,我有罪,在你眼中。”
或许,特里指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在教义里,特里他们这样无辜的孩子反而是万恶之源。
伊桑斯忽然感觉反胃,他恶心极了。
伊桑斯就这样呆站在自己爸爸的书房里,站在自己爸爸的面前。然后,突然的一瞬间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心,失去了所有的良好的教养,他用毫不客气地语气对着自己面前端坐着的男人说:“你就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你会不会从法律途径处理这件事。”话一出口,伊桑斯自己都被自己不敬的话语惊到,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心里升腾起了不敬的胆怯和宣泄的快意和另外两种激烈的情感一同交叉而上的快感。
一种来源于伊桑斯对于特里那种赤子之心的向往。特里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这样做,他是直接的,即使不敬,他会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伊桑斯一直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臻于完美的人。他越是努力,就越是无力,因为他越是追求人们眼中与教条里的完美形象,就越觉得自己虚伪。年幼的特里尚能毫不避讳地控诉自己讨厌那种微笑,伊桑斯何尝不是,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坦诚。面具戴久了,即使撕下来,脸也长成模具的模样了。但是,刚刚那一瞬间,伊桑斯觉得自己接近了特里,接近了自己向往的真正完美的境界。
另一种,来自于虐人自虐的舒畅。看着对面坐在书桌前,瞬间变了脸色的父亲,伊桑斯感受到了无比地顺畅,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来自叛逆的快感。另外,他的心也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砰砰作响,他为自己突然地不知礼数而心痛,他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叛逆,他感受到了无边的痛苦。可是,这让他愉悦。
伊桑斯习惯性地牵扯出一个算不上善意和礼貌笑容,反而有些劣质的微笑。反正,无论怎样,相貌英俊的他都笑得很好看。
像个带着圣光的天使。
但他父亲的话,让这个微笑瞬间凝固。他的父亲没有回答他咄咄逼人的问题,而是说:“你以后不要给那个□□的人再有信件往来。”
伊桑斯盯着他的父亲,让他的父亲不得不错开他锐利的目光。然而,这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最后,伊桑斯说:“好。”然后,他就走出了书房,他父亲的。
伊桑斯一直都在思考世界,因为他看到的,和圣经里的,还有别人口中的从来都是不同的世界。他试图在所有的世界里寻找到他可以立足的平衡点。他一直以来做的很好。直到特里隔着泪水,隔着书信,隔着遥远的距离向他倾吐出“easy”这个词的时候。
伊桑斯的世界崩塌了。没有什么会是容易的。
所谓的成长就是不停地崩塌和重建。如果,只崩塌不重建,那就会留下疯狂。
特里拆毁了一切,而他的父亲要他保持现状。他们有意无意间都在驱使着伊桑斯疯狂。但伊桑斯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一定做些什么。不是为了特里,仅仅只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不变的忠诚信仰,为了他真心热爱的自己眼中完美无瑕的世界。
忠实的信徒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笔,又写了一封信,唯一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没有寄给远方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