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很是顺手地替她松开方才一直系着的头发，桓沄伊也极是顺从地任由他替自己打理自己的头发。这场景要叫石磊看见了，怕该瞠目结舌了。要知道这位桓大小姐素来不喜欢旁人未经过她允许触碰她的身体任何一个部分。当初石磊得到桓沄伊默许可拥抱她时，乐得暗自傻笑了一个多礼拜。若他看见桓沄伊由着溥琞动她的头发，难免不会对溥琞那原有的敌意上再加深几分恨意。

    “我看你今天来看我是次要的吧。是不是我之前让你帮忙的事情有结果了。”桓沄伊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很明确的肯定句。溥琞不动声色地如同变戏法般从身后抽出了之前那份报告，递到桓沄伊面前：“所以，我是不是该祝福你这次总算觅得良人了。”桓沄伊起初还算不错的心情在听到溥琞这句话后顿时烟消云散，嗔怪地瞪了溥琞一眼又不好发作，对方到底是有多想自己快点嫁出去。虽然之前是自己说自己喜欢上了石磊，以后会和他结婚。可这一刻，桓沄伊听见溥琞说出这句话里心中满是不适和无尽的委屈与幽怨。故意无视掉溥琞的话语与递过来的报告，一言不发地双手端着那杯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丝毫没有要接过溥琞递来那份报告的意思。溥琞也不恼，直接将报告单放在她盖在身上的被单之后，然后又拉了拉那床被单带确认桓沄伊确实盖严实了才松开手。溥琞自然是瞧出了桓沄伊的心思却也清楚要顾及桓沄伊的面子而不能点破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这个时间来田纳西，真的是来看石磊的？”

    桓沄伊将手中姜茶递至嘴边，听闻溥琞这句转了话题的问话停顿了半秒，虽然问话中依旧少不了石磊这个人，可这句话却没了让自己不开口的理由。于是砸不紧不慢地又啜了一小口姜茶之后才回了溥琞一句：“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嘛。”

    “可桓氏一向做的是房地产的生意，怎么也对这些医学研究感兴趣了？”溥琞见桓沄伊手中的姜茶少了小半杯，就取过保温杯又给她续上了一些。桓沄伊没有阻拦他倒入茶水的举动，只是眉头还是不自觉地蹙了一下，随后又喝了一小口才回答道：“现今的年头，总抓着一根绳子不放是不是也显得太清闲了点。这赚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呢。现在国内的房地产行情，我想你也应该去了解过，虽然还算稳定，可是这人是年年多，地却在年年少。真要是到了国家开始管制的时候，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了。”

    溥琞伸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含笑道：“这些事情你当然是比我清楚的多。有些事情，我并不会去了解太多。毕竟这了解的越深，有时候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桓沄伊听后轻轻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大致翻阅了一下溥琞放在她被单上的分析报告，眼眸中一瞬而逝的神色，让溥琞的笑意淡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桓沄伊默不作声地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那杯姜茶递到了床头矮柜上，接着平淡没什么情感地说道：“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和他结婚了。”这样也算是随了你的愿了，心中默默补充完这半句令自己酸楚的话。也不知道桓沄伊是否故意加重了结婚这两个字，说话的同时还微微抬头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于是，桓沄伊抓住了溥琞听见她吐出“结婚”两个字时的微表情，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即便是快得只需一眨眼就会错过。可是，谁让他们就是这么难以错过对方精彩表情的人呢。

    溥琞大约是瞧出自己的失态被桓沄伊抓住，撇过脸看向窗外的风光，平缓下来的嘴角又缓缓上翘，淡淡地说道：“那样很好，如果订好了时间，记得给我寄一份请柬。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能赶得回去。”桓沄伊没有点破溥琞的心思，看着他望向窗外的侧脸，起初缄默不语，随后追随着溥琞的目光望向窗外，嘴角也跟着上翘，鼻子和眼眸却是不住地泛酸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微微颌首仅是吐出一个字：“好。”

    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窗外已经亮起了那五彩斑斓的灯光。天上也慢慢挂起一轮弯月，夜空还透着些未被夜幕彻底遮盖住的深蓝色，就如同墨色中不小心滴入的藏蓝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扩散又渐渐地与墨色相互融合，相互交缠直至与墨色融为一体。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么干坐着看着窗外看了多久。两个人都觉得这一刻很好，即便相互之间没有为对方做些什么，氛围又甚是安静却又是如此让人觉得安心。

    可这个时间终究还是会有结束的那一刻，就如同那句俗语般——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溥琞微微侧过头，瞧见桓沄伊望向窗外略有出神，桓沄伊的侧脸并不如她那般冷美人般的淡漠与清冷，略带些病态的白肌肤，刚刚喝下的姜茶起了些作用，肌肤上多了些粉色，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原本就柔美的脸颊又平添了几分亲切感。就如她的本性，本就不是一个冷淡之人，只是习惯了用冷意覆盖住自己的温热让他人探测不出。

    也不知何处吹来的细碎凉风，翕动着桓沄伊那细长的睫毛。也正是这个翕动告知了桓沄伊有人在注视着她，只是桓沄伊探来的眼神没有凉意也没有敌意却多了几丝暖意与羞涩。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有那么一天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刻。她略略低了下头，带着一丝淡淡嗤笑自己的笑。溥琞也被她带动着轻笑出了声，只是溥琞连自己都没有看清此刻自己看向桓沄伊的眼神是多么温柔又多么宠溺。伸手理了理桓沄伊耳边细碎的鬓发将其勾在耳后：“去吃晚饭吧。”

    溥琞用的是肯定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石磊是否预约了桓沄伊的晚餐时间。桓沄伊注视了溥琞大约两三秒，溥琞觉得有些好玩地轻挑了下眉：“怎么觉得我今天有些不正常？”桓沄伊晃了晃头：“只是觉得难得。”平时你巴不得离我远点。这半句话桓沄伊就在心中默默讲道着。就在桓沄伊说完难得两个字，溥琞嘴角又翘了翘，怕是多半也瞧出了桓沄伊的心思。毕竟有些事情说破了对于两个人多的只会是尴尬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