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油灯忽闪着明灭的光,将秦秋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如锦怔在原地,白皙了不少的面庞上保持着惊诧的神情。自从她来了这里,开始习武,过去的记忆也慢慢回想了起来。上辈子她有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在大学的一次体育课上,跳起身挥臂打出排球的瞬间,主动脉破裂倒在了地上,之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两辈子活到现在,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尽管来到异世之初受过一些苦,在孤岛上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咬紧牙关,但更多时候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心智和心态远未十分成熟。而在异世遇到的‘同乡’秦秋也是一个好人,不仅将她带出孤岛,还向她传授武艺。她对秦秋更是有一种很深的亲切和依恋,见到她便忍不住像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言行无忌。
今日秦秋突然对她说了这样一篇话,尽管她心里知道秦秋说得对,是在提醒她,面上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两只微黄的大眼睛里含着一包泪水,像猴子要去捞的月亮。
秦秋在她怔住的当口,将通道内壁上的油灯一一点燃,回身看到她委屈的小样儿,掏出手帕为她擦掉眼泪。自己的话还是说重了,把这位小同乡吓得够戗。感觉她穿越前的年纪一定不大,秦秋拿出一副姐姐的款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这几日城里事务多,将来的事情也无法预料,我没有办法时时顾及到你,你自己就要更加小心谨慎。我喜欢你,所以更不想看到你被这里的人当作异类,逐出城去。”
如锦点点头,她一向看得开,心里已经不在意了,却还是想和秦秋撒撒娇,嘟囔道:“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敢放松放松,对着师父师姐她们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的。你还这么吓唬我,哼。”
秦秋知道她是在耍赖,弹了对面的小丫头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儿。“你这套用在你师父身上或许管用,我可不信。快去把左手第一件的库房中的两套头面取出来送到新娘子房里去。”她伸手指了指库房大门,看着如锦转身走了进去,不禁嘴角微扬。
容玉和沈彻赶回城之前,先传了信回去。容声捏着小妹发来的婚礼参加函,指定要新嫂子等她到了才能开始梳妆,她要全程观摩一下,忍不住嗤笑一声,将字条丢在明风怀里,“告诉绣鸾,不要听阿妹乱讲。”他整理了一下新做好的喜服,在镜前满意地看了看,“成亲的人是我,容玉么,将来还不是跟着那个皇子走。”说到后面,声音发凉。明风仿佛听见少城主磨牙的声音,决定目不斜视,不置一词。
秦秋从库房里出来,凑巧翻到当年她在长留镇上发现的一块羊脂玉佩,便想要拿给儿子,推开门便乐了,“都多大的人了,试新衣还照镜子。”她走上前去,将玉佩放在儿子手中:“喏,给你的贺礼。恭喜你马上要成亲了,成家才能立业,将来恩宁城的兴衰可就看你的了。”
容声听出母亲心情极好,一边换下喜服交给明风拿去将衣袖再收一下,一边对秦秋道:“母亲,你这贺礼也未免太简薄了。”
“怎么?嫌少啊。这是单独给你的,大红包等敬茶的时候才给你们小两口。”
秦秋坐在椅子上歇息片刻,看着儿子如同挺拔的松竹一般秀逸,心中不禁滋味复杂感慨万千。容声也坐到母亲身旁,忍不住拉住母亲的手,只觉得这双手依然修长白皙,却已不是他记忆中的肌骨莹润,而略微干瘪了下去,心中同样感慨,低声道:“母亲,一直以来,孩儿让您受累了。”
秦秋知他心中必有万千话语,索性反握住儿子的手,道:“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做父母的未必没有错的地方。往后你可要踏实一点,将恩宁城的产业都收拢起来。顾家姑娘是个好孩子,母亲愿你们两人恩爱和睦,琴瑟和鸣。”
容声听着母亲殷切的嘱托,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咬紧了嘴唇,越到了关键时刻越感到一丝彷徨,却不知是否该向母亲倾诉。他沉吟半晌,终于在母亲柔和的目光中抬起头,仿佛想要从那目光里得到一点鼓励,又垂下了眼睛,视线游移。
“妈妈,”他忍不住用了小时候的称呼,憋在心头的话语冲口而出:“儿子心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有时候看着绣鸾,会忍不住想,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将要和我成亲的人是曦姐姐,会是多么圆满。”
“妈妈,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总是控制不住这个念头,总觉得是一个遗憾。明天就要成亲了,我,我……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