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没有什么玩的,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外,只有那些枯黄的草,他一个城里的孩子,过来之后只有坐在椅子上发呆,要么就是去牲口棚逗一逗奶奶养的那些猪啊鸡的,还有就是把四爹的手机拿过来玩游戏,之外再没有别的玩的了。这顿团圆饭算是提前吃的,奶奶拉下面子去叫大妈过来一起吃,她硬是说自己做了饭,不过来,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不知因什么原因结下的怨,竟然可以持续几十年。四爹他们一家并没有留下来过夜,床铺那些都是小问题,问题是他们根本不习惯乡村的生活,也仅仅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看看,给祖老仙人烧烧香,放放炮,撒些纸钱,做一场后人应有的祭祀。
四爹本来是想给爸爸打电话问问的,可我们这个地方信号不好,根本打不通,试了几次之后也只好作罢。人家过的是团圆的年,我家过的是分开的年,甚至连想说一句话还因为信号不好而不行,这一天我都处于闷闷不乐之中。四爹一家走后,家里又回复了当初的冷清,不时的一声炮响从山下传来,才会打乱我久远的思绪,“哦!爸妈不在,过年了,四爹他们也走了,家里只有我和奶奶!”我又坐回门槛,双手托着腮,无神的望着前方,日子快快的过吧,然后我就可以到父母的身边了。
往年大年初一的时候,这一天是唯一一天我说出去玩妈妈什么话都不会说的日子,平时她总会说这说那。今年我还想征求妈妈的同意再出去,可惜家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我只能跟奶奶招呼一句,奶奶问我去哪,我也没想好,便回答:“不知道,出去再说!”她说她要去曹家寨,问我去不去,我想了想,那里今天应该很热闹,便说去。奶奶让我等她一起,这一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我都等的有些心烦,那种慢节奏真的让我感觉很不习惯,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梳理打整一番,那种平时糟老婆的形象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我都怀疑奶奶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不然现在一打扮,看起来这么好看呢。
去曹家寨还是得走那条崎岖的山路,沿长杠岭至蒙子垭,我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走这条路了,印象中的第一次不是我走的,而是爸爸走的,那时他第一次外出打工回家,我在刘华家附近的一片地里玩泥巴,爸爸从长杠岭走过来,远远的喊了一句:“凯尔!”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张头四处望望,然后看见爸爸背着好多东西,正快步的向山下走来,我快速的朝他冲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想念终于把他盼回来了。现在经过的地方就是爸爸当时回来喊我的地方,几年过去了,那些小树早已长的老高,而人也变的面目全非。奶奶走在我后面,我总是感觉她走的不够快,走一段我又要停下来等等她,我捡了一根棍子,边走边敲打着路边的小草,因为早晨的霜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露水,敲过之后就可以让自己的裤腿少打湿些。奶奶每次走到我跟前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然后就是一阵感叹:“人老了,没有你们年轻小伙子跑的快,估计再过几年都跑不动了!”我还想像当时对祖祖说的话一样对奶奶说,你不会老的,可这个年龄早就让我明白了生老病死,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奶奶耳际垂下的发丝已经开始发白,很奇怪我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行进的脚步放慢了一些。
一路走过,只是脚下意识的在走,思维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口中轻声的哼着一些在学校音乐课上学到的歌曲,为了不让自己等奶奶,我便跟在了她身后,她走多快,我就走多快,她的影子到哪,我就跟着到哪。我口中哼着的曲子慢慢的变成了一些别的东西,思维却还在满天飞着,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明明听见自己的口中说的是:“风停藤停铜铃停!”再仔细看看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不就是那天见到那个林姿的背影消失的地方么,小小的土堆,叶子掉光的水青树,还有周围茂盛的柏树。我不由得停了下来,心里有些紧张,不过看见奶奶在,便安生了好多,奶奶继续走着,好半天才发现我没有跟上来,她转身看看没有人,然后才看见远处发呆的我,便喊:“凯尔,快点哦,那会跑那么快,现在就跑不动了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