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终于打了电话,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靠在那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快五点了,也正是我迷迷糊糊的说“姐姐,拉着灯吧......”的那个时间。
爸爸梦见了八年前,那个清晨也是这么冷(因为爸爸的驻地在北边五六百里的地方,比这里要早冷一个月。)因为我反对他们强迫我离开我的家,我执拗的喊了一声“不行!”
爸爸被惊醒了,好像刚才听到了喊声。
压抑不住的心跳,使得他双手颤抖不止。
“报告!”
“进来!”爸爸镇定了一下情绪,用颤抖的手在那个军官放在面前打开着的文件上,签了几个字,然后合住,推了过去。
那个军官拿起文件,看了爸爸一眼,说道:“首长脸色不太好,是病了吗?”
爸爸摆摆手说:“没事,去忙吧。”
那个军官敬礼、转身、出去了。
爸爸又开始烦躁了,先是到脸盆前拧了个湿毛巾,擦了把脸,好了点。
这个时间可能是校长在工人民兵指挥部认尸的那个时间。
心烦意乱,狂躁不安的情绪,继续折磨着爸爸。
炊事班长端来了晚饭,是爸爸最爱吃的揪面片,一开始嫌烫,放一会儿又嫌黏了,炊事班长也纳闷儿,平时他不挑食,糊糊稀粥一碗一碗的,什么都能算是一顿饭,今天这是心里有事?还是病了。
爸爸看着炊事班长那疑惑的眼神,笑笑,摆摆手。“忙去吧,我一会儿想吃再热热,我这有火。”
继续的坐在椅子上,靠在那里闭上眼睛想:“今天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要开火?世界大战将从我这里开始?”
“通信员!”
“到!”通信员推门进来。
“......”
“首长?报告!”通信员等着接受任务,却没有了下文,便又提醒了一下。
“奥,通知下去,各单位提高警惕,不留死角,确保联系畅通,口头提醒一下。不算命令,不记录。去吧。”说罢,自己都觉得好笑。
午夜了,工作人员也都纳闷儿,“今天首长还不睡?转来转去,有什么事?”
黎明前的冬夜,黑的出奇,冷的凌冽,前沿的哨兵,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凭着雪地的白,巡视着自己的防线。
在这夜里,一辆嘎斯,一辆吉普,从后方开上来,一道道戈光随着山路的起伏,随着车辆的颠簸,像一条条蛟龙在这夜里翻滚,忽而在天空摇头摆尾,忽而在雪地上起舞奔腾。终于把这茫茫夜幕撕裂了,撕开了,从东边拉开了一点点,一点点。
黎明,总指挥部的一个参谋,带着一个全幅武装的警卫班,进了前线指挥部,向爸爸传达了上级首长的命令,“调XX指挥部XXX速回总指挥部,参加紧急会议!暂由XXX代行指挥长职责。”
爸爸那颗麻烦的心落下了,签了字,拿了件皮大衣,随警卫班的战士出了门,上了车,打转方向疾驰而去,消失在蒙蒙晨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