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独自走夜路很抗拒的童琳,今夜却是无畏起来。也可以说,在强大的悲伤下,恐惧落了下风。
周围很静,静的是那么可怕,而童琳丝毫不觉。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出了仕林花园,然后便向东走去,之所以向东,是因为韩辰宇家的方向在西,她本能的远离着韩辰宇,本能的远离着家,本能的远离着那些让她痛苦的地方。
她右手五指紧紧捏着白皮笔记本,扉页上几朵不起眼的荧光梅花,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闪着微光,虽说是极其微弱的光芒,却是能把童琳手背鼓起的青筋,照的一清二楚,很显然,童琳在指尖使了大力气。
这本秘密记事本里所记录的点点滴滴,就连童琳自己都没有翻阅过,她每一次写,都会直接翻到最新一页,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之前记录的文字,太过沉重。
至少,对她来讲,是这样。
此时,迎着寒风,借着月光,泪痕已经干涸的童琳,第一次翻来了记事本,第一篇日记是从1998年10月11日开始记录:妈妈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这几天都在卧病不起,每天放学回家了我能做的事情,便是把里屋的血盆子倒掉,然后喂妈妈吃饭,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流那么多的血?我希望妈妈能尽快好起来,这样,妈妈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爸爸也不用每天愁眉苦脸了,弟弟也不用每天问我妈妈怎么下不了地了。
文字都是简单的文字,而当时的场景却历历在目,当时的心绪也再次被挑拨了起来……
2000年5月6日晴心情阴
听隔壁贾阿姨说,今天下午爸爸把惹事的弟弟吊在院子里的梯子上,用皮带抽了很久,弟弟求饶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便只剩下哀嚎。
虽然我不在场,也同样能想象的到爸爸那狰狞的面目,和弟弟那痛不欲生的狼狈样。
如果妈妈在场,那可能又将是一场世纪大战,如果我在,我一定会为弟弟求情,到那时可能也逃脱不了这残酷的挨打刑罚。
今晚,爸爸罚弟弟面壁思过一晚,不许他睡觉。而弟弟就像只受惊的鸟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墙角,因为晚饭也没有得到爸爸的准许,所以他现在一定饿的肚子,等爸爸妈妈睡觉了,我要悄悄的把糖饼拿给可伶的弟弟吃。
真想带着弟弟离开这个家!怪不得秋微姐姐不喜欢在呆在我家,我也不想呆在我家。弟弟肯定也不想吧?!
……
前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记录了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一直到2004年9月,韩辰宇的名字才出现在这本记事本上。
童琳翻到后面,看着这些年,自己记录的有关韩辰宇的文字,却觉得滑稽而可笑,而在当时,她却视若珍宝,她是笑着写下这些文字的,如今再读,却只有伤心和泪水,还有那突如其来的负罪感。
童琳合上记事本,心如死灰一般的开始一页一页的撕了起来。
衬着月色,迎着寒风,笼着黑暗,那些往事与文字,不过在空中苟延残喘的兜几回圈,都隐入夜色,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