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老的在车行里喂牲口打杂,渡口上撑船的也有两人,剩下一个也姓李,却不是红谷滩的山民,他跟李大个子的婆娘七拐八拐的沾了点远亲,年纪三十有二,身体修长一表人才,据说是有名拳师教出来的高徒,所以一身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如今在白老太爷的府上做庄客,撑船那两人的活路,就是他给相帮着安排进去的。
路云风年轻,刚从山里面出来,几人跟他简单寒暄过后,也就不怎么在意他,各自推杯换盏的喧闹个不停。
看得出来,这个叫做李力的男子混的颇为不错,包括李大个子在内,眼前这几人时不时就奉承他几句,李力的酒量甚好,两坛苞谷烧自己喝了一多半,酒性发作之下豪言壮语不绝于耳,好在还没有彻底的昏了头,六里铺的这方天地,他喝了酒也只敢认做第二。
第一自然就是他的东家白老太爷。
这所谓的庄客,无非是白老太爷养的闲人而已,连他算上共有十一个人,平日里穿黑衣,把守着坡头进来的门户,六里铺容不得鸡鸣狗盗之辈,所以维持地面安宁,清理流窜的闲散人等也由他们来管。
这块地面上敢称爷的,白家肯定是头一份儿,白老太爷听起来年纪似乎很大,可实际上还不满六旬,娶亲比较早,现在据说已是儿孙满堂,紧临横澜河的大宅朴实雄浑,远看好像年代甚是久远,其实,至今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
六里铺,本就是个依存于山货买卖生出来的野埠,许多年前就已经有了人烟,白家何时在这里定居,无从可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白家的来历。
这老爷子可是个强人,财多势大手眼通天,到了此地便巧取豪夺,偏偏能把事情做到明处,让人心服口服的找不出他毛病。
白家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兴土木修建起了新渡口,花重金打造的渡船可载车马,从此马车停于对岸,靠人力或者木筏转运货物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货商们因此而欢欣鼓舞,虽然砸了背夫筏工们的饭碗,可仍然被称做是一大善举。
那渡口很自然就变成了白家的私产,进出六里铺的滚滚车马人流,也就成了白家的财源进项。
白家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集众人之力修建了坡顶的寨墙与岗楼,让六里铺的安全性大大增强。
数年前曾有大股马贼奔袭,虽然伤人不多,但商行货栈被洗劫了不少,经白老爷毅然出面四处斡旋,为商户们挽回了部分损失,可一个个谈贼色变仍是心有余悸。
把山间猎户说是半民半贼并不夸张,三五成群的不少,十几人的也有,劫车断道之事常闻,可近百人大股的彪悍马贼就非常的鲜见,明目张胆洗劫商埠的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到六里铺的大多是生意人,不少还是从外埠来的买卖,讲究个以和为贵,以义生财,最怕的就是地面上不太平。
白老爷跟市面上的商贾们合计了一下,挑头做了这里的主心骨,亲自选址建墙立寨,又一次大兴土木,先请来善骑射拳脚高明的江湖好汉把守门户,再施铁腕驱逐游荡在街面上的孤魂野鬼,手段迭出,眼见得把这里打理的井然有序,商贾们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白老爷讲道义力保一方平安,常居于此的每个人都会因此而得惠,银子当然不可能他自个儿出,所以摊派完寨墙费用以后,六里铺就跟正经的大商埠一样,开始有了规矩:
按铺面、宅户一家不落,每户不管人多少,都得交上一份安保银子,商铺每月二两银子,宅户每月三十个铜钱。
迁居这里的山民也好外来的也罢,除了有门手艺的,大多得靠着众多的商行货栈来养活,如果让马贼把商户们逼走,砸的可是大家的饭碗,这道理人人都能明白,所以银子交的也算是心甘情愿。如果碰上谁家就是有个山高水低的时候,人家也不逼你,去宅子里帮着干上几天活,白老爷就会给你免了,数年来积累下的仁义名声,当真是有口皆碑。
所以被那大宅子里雇佣,算是六里铺比较有面子事情,不少宅户刻意不交这三十文钱,只是谋求个进宅办差的表现机会,这李力不但进去了,还干着最轻松的活,拿的工钱当然也不算少,本就已经志满意得,在众人带着羡慕的眼神烘托之下,一张嘴更是滔滔不绝,路云风细听之下,总算明白了他自诩为第二的底气来自于何方。
白老太爷的儿子,认他做了拳脚师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