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缓缓向下的地洞走了大约一小时,临久的手机响起一声尖锐的变奏,灯闪了闪,接着就灭了。
没电了。
就在这时,恍惚间听到了水声。
下行的深度足够深,看来已接近地下河。而脚下踩着的泥土也慢慢变成了坚硬的岩体,两边洞壁拓宽了不少。闻着鼻端湿湿的水汽,钟寄云心里明白,再往前走就不是人工凿出的地穴,而是大自然历经千年形成的岩洞了。
渝州中部多山脉,地貌复杂,山与山中间经年地下水冲刷,暗洞丛生,天坑频现。暗洞大多在地下,也有蜿蜒出地平线,穿梭在山脉中的。尽头可能因为走错岔路在地底深处戛然而止,也可能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三人一路走来,重心均是往下,到听到水声,才有往上的趋势。看时间走了很久,实际上也就八百多米的路程——还算上了从洞口到老冰箱的距离。
听到水声后没多久,前方便出现转折,钟寄云深深吸了口地下深处的水汽,左右看看两人,在不怎么亮的光下看到了他们眼中的鼓励。
都走到这儿了,往前看看。实在不行就回去呗。
转过弯,是一扇打开的铁门,它的存在还算合理,毕竟把四通八达的地下暗网直接连上人工开凿的藏宝冰箱。
三个人穿过铁门继续往前,又绕了两个弯儿,期待或者说预料已久的岔路口终于出现在面前。
钟寄云和何老板很有默契地没去问开“天眼”看了剧本的临久,而是就两者择右的原则钻进了右边的洞口。
不过走出这段窄**仄的甬道,他们便意识到选左选右都没什么区别。
足球场大的椭圆形平台四周围绕着地下河,其中矗立着一层又一层的萤光岩,可见范围内有二十多个洞口,萤光岩未覆盖的地方还有多少洞口就不得而知。
椭圆平台表面并不光滑,一头高一头低,一些打磨过的石凳错落有致星落在上面,令人很容易联想到开批斗大会的会场。
朴素却诡异。
想到别有洞天的地洞里可能还别有洞天,就没想到排场这么大。
何殊寒捏起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语调,内容却没那么客气,“贵宝地风俗很是特别。”
钟寄云瞥了他一眼:“何老板你换句台词行不?”
十几年来再怎么修炼出一身迎合权贵的文质彬彬,何殊寒发现自己本质里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挣钱可以去丧葬店干活的小伙子,憨厚之外带点匹夫之勇,还带点见风使舵的活络。
钟寄云愁出一脑门汗。
这场面该怎么收拾?
好在他们还有吉祥物临久,别看她平时一声不吭,该说话的时候可谓天降福音无处寻。
她指了指三人为起点的右上角,低声跟钟寄云说:“那边有人。”
钟寄云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喊了声:“亮叔。”
一声没回应,两声。
钟寄云连喊了七八次,黑暗深处走出来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影。
是亮叔。
他看上去懊恼极了,一个劲儿抓耳挠腮,脑门上不符合他这年纪的浓密毛发在摧花辣手中摇摇欲坠。
“阿云,对不起。”
话一出口,要表达的意思千回百转地传进了钟寄云心底。
“亮叔,我在下金沟多少也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不知道咱村还有这秘密场地?”钟寄云言语里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她很清楚自己的外来人身份,也很感激受亮叔为首的那众伯伯娘娘的恩惠。
她踮起脚,望着石凳投下的阴影:“金矿在那下面?”
亮叔倒竖起两道短粗的眉毛:“你咋知道?”
何殊寒心里同样有疑惑。
钟寄云吐出天地机密尽在我胸的一口闷气,有气无力地说道:“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