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后的尊严

    午夜。

    吕言突然睁开眼睛。

    直直的盯着屋顶，看穿房顶，望向星空。

    也不知道天上有没有神仙，他们住在星星月亮上么，那里冷不冷啊，他们会关注下界的凡人么，如果看到为什么不救下我们。吕言又想到了母亲说的话。死了好啊，到老天爷那就有吃的了，就不会饿着了。

    可是我舍不得啊。要是老天爷允许她带着父亲下来看我们就好了，好想念骑在父亲背上到处奔跑，好想念躲着父亲向母亲要糕点，父亲知道了愤怒地打屁股。

    好害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吕言蹑手蹑脚地起来，拿上小刀，确定没有人被惊醒后踏着月光上路了。夜晚的县城显得更加的冷清，只有寒风带着雪花不时吹起。

    吕言知道坟场在哪，今天他跟着那些官兵，看到了他们埋人的地方。但是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看起来都一样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地方。

    吕言走都附近后很轻易的就找了具体的位置，因为有个地方有很多人围着，月光照耀下，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头埋在圈里面。像一群在夜深人尽开聚会的恶鬼。

    吕言知道那些人围着的是什么，那是生的希望。

    吕言围了过去，刚好有个人把一个小布袋系紧起身，吕言插进那个位置。屁股，大腿，手臂，胸，那些好的肌肉已经被拿走完了，到处露着森森白骨显得异常可怕，他看到旁边一个人把一小片肉割下来，直接放在嘴里慢慢含着，等肉化得柔软后咀嚼了几下，喉咙动了动长舒了一口气。

    吕言摸出自己准备的小刀，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旁边人看着他，伸手割了一小块递给他。吕言知道这并不是出于好心关心什么的，仅仅是那种感觉，你做了一件大家都不耻的事情，这时候如果有别人也那么做了，你的罪恶感就会减轻一点，即使不如此你也会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会和你一起担着这份罪恶，那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他递过来的不是好心，而是一份邀请，恶魔的邀请，接受了这份邀请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接下来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障碍了，就能——活下来了，大家都能活下来了。

    吕言的呼吸变重了，胸膛不受抑制的起伏，颤巍巍的伸出手，旁边的人没有焦急，耐心的等着。

    吕言想到了自己的老父亲，那个正直的老父亲，那个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残忍的丢下自己，柔弱的母亲，不懂事的弟弟，独自一人离开的老父亲。仿佛听到他还在耳边不断唠叨，小言，记住人活在世上有些事不能做，那些底线一旦越过去便再也走不回来了。所以听从自己的本心，不要让自己活的太累。

    这么做能让自己活下去吗？能让母亲活下去吗？能让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吗？

    你，好自私。自己做了问心无愧的事，留下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你，好愚蠢。你看李叔的那张嘴脸，真的值得救吗？

    你，我好想你。那温暖的背影，能遮风挡雨的背影，能让我好好撒娇的背影。

    好想你。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要活下去，母亲要活下去，弟弟要活下去，我们好活下去！

    吕言一只手按着胸口，那是心的位置。

    听心的声音。

    好像闻到了腐肉的臭味，一滴滴浓郁的血珠从这圈人的嘴中滴落，顺着滴落的血珠向上看，那围成一圈伏在地上的生物长着尖锐的牙齿，细长的耳朵，正在用沾满鲜血的爪子解剖着地上的尸体，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吕言收回了手，站了起来，旁边的人看他站起来把手中的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又低下头忙活了。

    这是底线，这是作为人，最后的尊严。

    那晚吕言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