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绝之气,恍若不似凡尘中人。
随着宫殿的门打开,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法夏上前为她披上一件莲青厚锦的羽纱面鹤氅,衣襟处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将她一张小脸都包在里头。
饶是时常得见琉璃面容的凤雪宫中之人,在陡然看到她再次女衣加身的模样时,也忍不住惊怔了片刻,可深入骨髓的规矩叫他们仅是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赶紧低头做事。
殿外早已备好了车辇等候,琉璃坐上车辇后,一路朝凝雪宫的方向而去。
凝雪宫虽比凤雪宫要宽阔不少,宫中色调却截然相反,此处以黑色为主,处处透露着肃杀之气。
正殿上端坐着一个容长脸的老妇人,穿着一身金罗蹙鸾的绣金龙凤纹样华服,素纱交领中衣,赤金缎面的镶边裙,花白的头发用双凤纹鎏金银钗绾起,入眼处花白的头发闪闪金光,浑身散发着一股贵气。
她此时正提笔批阅着案台上的奏章,神情肃穆,自有一股威慑气势散发而出。
这时,“少族主到!”殿门前,有宫侍高声通禀道。
那老妇人执笔的手明显一顿,随之又若无其事地翻过奏章书页,平静地说道,“进。”
琉璃望了一眼在纷扬大雪下的凝雪宫,微微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时隔这么久,她终于又踏回了这片土地,听到殿内传出的这声喑哑的回应,她举步走上去。
在殿外,她将披在身上的鹤氅解开交给身后的法夏,步态闲适地走了进去。
“见过族主。”琉璃双手交叠起举过头顶,压至额前,微微弯身行了一个苍雪的大礼,声音清浅而淡,却厚载敬意。
原来这位高坐殿中的老妇人便是现今主宰苍雪的族主夏翾慈。
她不由自主地搁下了手中的笔,静静凝视着殿中清冷卓绝的琉璃,便是弯腰行礼的动作都是那般冷淡随意,水墨画般的长衣,衣带当风,水袖飘拂,倾城绝色的容颜,说不出的雍容高贵,风姿出众。
与夏晴丫头真是大不相像,却又更加出众。
半晌不见夏翾慈应声,琉璃面上没有一丝不耐,依然维持着行礼的动作,身形不动分毫。
夏翾慈在触到琉璃身上所着的薄衫时才回过神来,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去,淡淡应了一声,“起吧。”
琉璃直身,立刻便有人在案台的下首位置加了一处小台,并一方软垫。
夏翾慈瞥了她一眼,见她坐定后,才出声道,“去将殿内那件白狐皮氅衣取来给少族主披上,再烧个暖炉过来。”
琉璃的眸中一时滑过一道迤逦的颜色,苍雪中人不畏严寒,所以除了凤雪宫外各大宫殿之中都从不燃炭火取暖,夏翾慈的举动,大约是在关心她吧。
夏翾慈处理完手上最后一份奏章,抬头扫了一眼捧着手炉的琉璃,说,“这些年,辛苦了。”
琉璃回答道,“分内之事,原就是我该做的。”
夏翾慈微微一笑,显然是对她的回话十分满意,她含笑着甩开长袖,望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吩咐道,“摆膳吧,就摆在殿内,本族主要为孙儿接风洗尘。”
孙儿?琉璃抬头看过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只觉少许触动。
夏翾慈走下案台,朝琉璃招了招手,“来。”
琉璃立即起身随在她身侧步入了内殿。
内殿很快便摆满了菜肴,桌前仅坐她们二人,若不是前后伺候的宫侍宫婢,真是显得有些冷清。
夏翾慈一边在金盆之中净手,一边说道,“明年又要离家了,下一次归来也不知是何时候。”
琉璃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总觉得这次回族,夏翾慈变了不少,虽然她是自己嫡亲的姥姥,可曾经她们二人之间相处,向来都十分疏离,而且她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高,管教也十分严格,此时觉来不免有点心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默了好久,才道,“应当……不至于太久。”
“是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事素来有自己的考量,且极有分寸,从没叫人担心过,不像……”夏翾慈口中说的话忽然顿了下来,取过宫婢手上的锦绸,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琉璃做着与她相同的动作,然后便候在那里,她知道夏翾慈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夏翾慈命身后的宫婢给琉璃夹了菜,目光流转,终于落到她身上,默然半晌,才低声问道,“此次见到你母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