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来了,将军也刚回府。”
她点了点头示意,祭天仪式由暮肇主持,冬至祭天寓意阴极阳升,万物生长,是为天下苍生祈求风调雨顺之大愿,朝中上下在都城的大小官员均要参加,无故不得缺席,沈竟桓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一早就听闻,暮琉玥的生辰因与今年的冬至节相遇,暮肇龙颜大悦,将暮琉玥的及笄礼放在正殿中行礼,百官观礼,与子同乐。笄礼繁复冗长,沈竟桓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琉璃走了进去,府中秋日里的几分萧瑟,冬日反而消散了,原本光秃秃的枝干终于点缀了数颗梅花骨朵,花苞轻拢,颇有几分娇俏的模样,很是鲜活。
沈竟桓已经站在了长阶之上,青莲色窄袖朝服,胸前描绘镶绣的麒麟强韧夺目,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长发,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即使已是而立之年,也端的是意气风发。
琉璃向前走了两步,问道,“爹爹如何回来的这般早?”
沈竟桓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他轻咳了一声,道,“我称旧疾发作,抱恙回府了。”
“哎呀呀,将军那小小病症,从我的手中过怎可能复发,我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啊。”沉鸢夸张的叫唤着。
“你这小小郎中,有谁会知。”沈竟桓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沉鸢一甩衣袖拢在身前,另一手轻点着袖口上凸绣的金丝,笑着道,“我这小郎中出诊的诊金可是很高的,一般人我还看不上眼诊治呢。”
沈竟桓走到琉璃面前停下,以手指着沉鸢,笑道,“看看这郎中口气多么猖狂,阿璃,你从哪个逼仄的旮旯地里寻来的?”
琉璃面色和缓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没想到这二人还能互相打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感情。
沈竟桓见她不出声,转过头来,只觉她一身浓重的墨色铺天盖地地钻入眼中,忙道,“快回屋去看看,我给你备的衣服放在你屋里了。”
琉璃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之不动声色地笑道,“哦,是吗?我这便去瞧瞧。”
“瞧瞧?光瞧可不行,换上了到正厅来,我在正厅等你。”沈竟桓看起来很是愉悦,低头微笑着看向她。
琉璃飞速地扫了在一旁笑的妖冶恣意的沉鸢一眼,点头说,“好。”
屋中立着一个婢女,手上捧着一套厚重的衣袍,正放在碳火上烘热,琉璃没有细看,只淡淡道,“放着吧,你先下去吧。”
婢女极有分寸的将衣物搁在雕花椅上,朝着琉璃施了一礼,随后极快地退了出去。
琉璃上前捏起袍服一角,果是红色,虽非亮眼正红,却也是朱丹一般的明艳,将整件袍服拎起展开,她才轻舒了口气,好歹还是套男装。
素纱中单,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这些都是她从未尝试过的,琉璃低垂着眼睑,系好朱红白玉腰带,斗篷一披,遮去了万般颜色,这才沉静地步出了房门。
夏桀沉默地随在他身后,几次不动声色地打眼过去,却是除了斗篷之外分毫都瞧不见,新衣竟是被她尽数拢在斗篷之下。
琉璃走到正厅内,虽然天气寒冷,可正厅却是一点都觉不出冷意,屋中四个角落都烧着银骨碳,热气弥漫了整整一屋。
正厅上首坐着一身朝服正装的沈竟桓,他身旁立着罗霄,左手第一位歪坐着软骨头般的沉鸢,沉鸢下方坐着爽朗挺秀的沈洛。
琉璃朝右手的位置瞥去,沈竟桓便道,“阿璃,快来坐。”
沉鸢睨了一眼琉璃难得包裹紧密的斗篷,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璃儿,这屋中过热,此时若是不将斗篷解下,稍后出了屋子可是会受寒的。”
琉璃走到他对面的位置,稍微犹豫了下,便坦然地解开了斗篷相系的双股结,将斗篷往几上一放,撩袍坐了下去。
屋中不知是谁,轻声倒抽了一口气。
平日便是见惯了红衣妖娆的沉鸢,可这般韵致的琉璃却仍教人漏了一拍心跳,静宁的神色与明艳的丹色纠缠出一种极致的美。若说沉鸢美至妖孽,可仍能一眼分辨出他是男子,但是琉璃,才是真正的雌雄莫辨,容姿风仪皆是超越男女的美态,是致命的惊心动魄。
沈洛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如呓语般的呢喃,“太美了……”
确是道出了在座所有人心中的私语。
平生未见倾城色,直教浮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