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发颤,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他的皇兄梁墨苏,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一如既往的不懂拒绝,可是却已经认不出他,更残酷的是,他的腿,连冬荣谷都没有办法治愈吗?
当年,他从地窖中出来后,遍寻整个行宫都没有找到梁墨苏,他想着只要没有找到尸体便还有一线生机,谁知回宫后不久,梁承便对外演了一场厚葬皇室子嗣的戏。
他以为,一直以为,所有人都死在那场没有人性的屠杀中了。
席间,感受到梁墨萧的异样,南吕对其转达了梁墨萧一早就说好的事情,意为,日后他若在兴城行医施药,可命人手执他亲笔书信前去掌药堂取药,并且分文不取,也算掌药堂的一份功德。
“南掌柜乐善好施,却尘在此先替兴城百姓谢过。”说着拱起双手恭敬地施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南吕慌忙上前扶起他的手,“既如此,南某告辞,白先生留步。”说完很快便与梁墨萧出了屋子,生怕他送出门来。
白先生?
却尘?
白应当是冬荣谷的排辈之姓,而却尘,是忘却前尘往事的意思吗?
回到掌药堂后堂,“准备准备,去冬荣谷。”梁墨萧平日沉静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如利刃般锋利的亮光,一身布衣亦难掩他身上的冷冽寒意,俊美无俦的脸上隐着淡淡伤怀与狠绝,有种风雨欲来的嗜血。
“是。”南吕恭敬地站在梁墨萧下首,只觉背脊上顷刻布满了冷意,有多久没有见过主子这般剑刃出鞘欲摧城的冰冷。
一大清早,皇城脚下便格外的热闹,接踵摩肩,人山人海,成群成群的百姓挤在盛安京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只增不减,只因今日乃“放榜日”,众人都想率先亲睹今年这百名的贡生人选花落谁家,而谁又是那夺取头名的会元。即使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热闹还是要凑的。
小小的一张榜单,承载了多少人的十年寒窗背后的辛酸。
琉璃手中信件不少,浏览的速度极快,而那张入选贡生的名单一早就放在了她书案之上,被她随手搁在了众多纸张之中。贡生名单数百,她根本无需一一阅过,梁墨萧选的人怎么可能连小小春试都过不了,她自不必担心,真正需要关注的是马上就要进行的殿试。
若是以往,殿试试题多为内阁或读卷官预拟而成,今年便是由帝君当场亲拟试题,因此谁都不知道帝君会问什么样的问题。
待梁墨萧从兴城转道西宁城的长青庵,再回盛安时,连殿选都结束了,谁又能想到这个毫无势力毫无能力可言的落魄皇子,竟能将手伸的这般长。
殿试尘埃落定后,免不了酒宴庆贺一番,登科进士之宴自然便放在了琼林苑中。
梁墨萧赶路回萧园时,已是星光漫天,华灯初上。快步疾行的他连怀苏院都未归,一路向东而行,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流觞阁外,远远便瞧见流觞阁厅门大开。
屋中大厅之内,左手方玫瑰椅上端坐着一人,厅两旁油灯的灯火微微晃动,使得屋中之人墨色的衣袍如流火般溢彩,将屋中的沉暗衬得满室生辉。她手中捏着一张薄纸,正闲适地看着上面所书的内容,听到动静亦没有移开视线,只看到她红唇轻启,“萧王爷回来的时间如此恰好,正好能参加明日的琼林盛宴,恭喜。”说完,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纸,转头看了过去,看到梁墨萧身上微皱的锦袍时眉梢凝着一丝疑惑。
梁墨萧已无方才急切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摆,坐在了琉璃身侧,嘴角一勾,“同喜。”
自然是要恭喜的,殿试入选分三甲,三甲同进士出身若干,二甲进士出身若干,遑论一甲三鼎。
梁墨萧名单上的人选皆进士及第不说,三甲鼎竟全数入选,状元郎便是之前集文长廊一战声名鹊起的杜逾明,榜眼之位更是出人意料,该人名为燕绥,祖上世代行商,要知道,商人皆下品,如今竟鲤鱼跃龙门,翻身中了榜眼,而探花得中之人就是当今丞相之孙云幼清。
今年三甲鼎人选已在朝堂之上炸开了锅,一个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畏强权的杜逾明,一个是家财万贯,金银之物不屑入目的燕绥,一个是家世显赫,祖父身居朝堂高位的云幼清,竟是一个都不好下手。
此后这些人无声无息地没入朝堂的角角落落,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遍体生寒。